汪子贤的建议,如同在巫医苍老的心湖中投下一块巨石,激荡起层层波澜。老巫医青木——这是汪子贤此刻才确切知晓的名字——一生与草药为伴,那些花、叶、根、茎,那些生长在向阳坡地或背阴石缝的植株,就是他全部的世界。他从未想过,这些深植于脑海、凭感觉和经验传递的知识,竟可以“画”出来,“记”下来。
青木巫医颤抖的手指抚过那块表面相对平整的深灰色石板,眼中既有迷茫,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画……下来?”他喃喃道,目光从石板移到汪子贤手持的黑炭条上,“启明者,这……这些草的样子千差万别,有些还随季节变化,画得出来吗?而且,它们的神奇之处,在于配伍和用量,差之毫厘,效果可能就截然相反,甚至……”
“甚至可能救人反成害人。”汪子贤接话道,神情严肃地点头,“我明白您的顾虑,老人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尝试将它记录下来。哪怕最初画得不够精准,记载得不够详尽,但这至少是一个开始。我们可以不断修正、补充。一代人不行,就两代人、三代人。总有一天,我们会拥有一部属于岩山部落的、越来越完善的‘草药图谱’。”
“草药……图谱?”青木巫医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浑浊的眼睛里渐渐亮起光芒。他一生最大的担忧,便是自己年事已高,一身本事却找不到合适的传人。仅靠口耳相传,难免会有遗漏和偏差。若真能有一种方法将这些知识固化下来……
“好!”青木巫医终于下定了决心,干瘦的手掌一拍膝盖,“启明者,老朽这把老骨头,就听你的!咱们试试!”
他深吸一口气,指着刚才为战士敷伤口的那些已被捣碎的草叶残渣:“那就从它开始。这是我们最常用的‘止血藤’,也叫‘刀口草’。叶子是长长的,边缘有细密的锯齿,摸起来有点拉手。茎是方的,带点紫色,喜欢趴在地上长,或者绕着石头、树根爬。通常长在林子边缘背阴湿润的石缝或者腐土里,夏天开不起眼的小白花。”
汪子贤凝神静听,手中的黑炭条迅速在石板上移动。他并非专业画师,但胜在观察力敏锐,线条简洁有力。很快,一株具有鲜明特征的藤蔓植物的轮廓出现在石板上,突出了其方茎、锯齿叶和攀援的特性。
“是这样吗?”汪子贤将石板转向青木。
青木巫医凑近了,仔细看了又看,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像!真像!尤其是这叶子的锯齿和方茎,抓得太准了!启明者,您真是有神赐之能啊!”
汪子贤摇摇头:“只是尽力而为。老人家,您继续说,它怎么用?治疗什么样的伤口最好?采摘有什么讲究?有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哎,哎,”青木连连点头,思绪完全沉浸到知识的海洋中,“止血藤,顾名思义,最主要就是止血、收敛伤口。新鲜的效果最好,采来捣烂,直接敷在伤口上就行。如果是晒干的,用时需用水稍稍浸湿再捣。它对那种新鲜的、出血多的伤口效果最显着。但要注意,伤口如果已经发烫、流脓水,单用它就不行了,那是邪毒内侵,得配上‘清热草’或者‘地胆头’才行……”
汪子贤一边听,一边快速在图像的旁边,用这个时代文字(由他初步引入并教导部分族人的一些简单符号)和图形相结合的方式,记录下关键信息:功效、用法、适用情况、禁忌以及采摘注意事项。
第一幅“草药图谱”在两人的协作下初步完成。虽然简陋,却意义非凡。
消息很快在部落里传开。启明者要和青木巫医一起,把巫医的知识“画”在石板上!许多族人好奇地围拢过来,看着那一幅幅逐渐成型的图画和旁边奇怪的符号,议论纷纷。
“看,那是‘腹痛果’,上次我娃肚子疼,巫医就是用这个煮水给他喝好的!” “那个画的是‘退热花’吧?叶子有点像爪子。” “启明者画的真像啊,一看就知道是哪种草。”
苍牙带着灰毛狩猎归来,也好奇地凑过来看。灰毛的伤腿已几乎看不出跛态,它紧紧跟在苍牙脚边,警惕地打量着围观的人群和地上的石板,但对汪子贤和青木巫医,它似乎还记得恩情,眼神温顺了许多。
“启明者,您这是在做什么?”苍牙看着石板上栩栩如生的植物图案,惊讶地问。
“我们在为部落编写一部‘草药书’。”汪子贤解释道,“把青木巫医知道的治病救人的知识都记录下来,这样以后更多的人可以学习,就算巫医老人家一时想不起来或者不在,我们也能看着石板找到对的草药。”
苍牙瞪大了眼睛,他立刻明白了这其中的巨大价值:“这……这太厉害了!以后我们狩猎队外出,要是受了伤,是不是也能学着辨认几种止血草?”
“正是这个道理。”汪子贤赞许地点头,“不仅是狩猎队,每个人都应该了解一些最常见的草药知识。当然,复杂的诊治还需要跟随巫医深入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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