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大学的秋天,梧桐叶正黄,天空是高原的湛蓝。
对于张山而言,踏入这片校园的每一步,都还带着些许恍惚和不真实感。
这里是无数个日夜挑灯夜战、是父亲走过无数次山路、是家人倾尽所有才抵达的彼岸。
他选了《中国古典美学》作为选修课,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对文字和意境始终保有一份天然的亲近,这能让他从艰涩的专业课里暂时喘息。
阶梯教室里坐满了人,他习惯性地选了靠后、靠近过道的位置,这样能更自在地观察,也更方便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离开。
课讲到一半,讲台上的老教授正在讲解与物我两忘的关系,声音平缓。
张山的目光无意识地在教室里游移,最终定格在前排靠右的一个女生身上。
她穿着一条质地很好的米白色连衣裙,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背影清秀挺拔。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却猛地定格在她裙子的后摆靠近腰臀的位置——那里,有一小块不甚明显的、却与白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暗红色印记,像雪地里意外绽放的一朵红梅,刺眼而尴尬。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一股热血猛地涌上头顶。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拿起桌上那支最普通的中性笔,用笔帽的圆润顶端,隔着薄薄的空气,极其小心地、用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戳了戳前面女生单薄的背。
女生疑惑地微微侧过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和线条优美的下颌,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询问。
张山迅速压低声音,身体前倾,几乎是用气声说道,生怕被旁人听见:同学,你……你裙子后面……好像沾到东西了。红色的。
女生的脸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一直蔓延到耳根,连细白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她慌乱地、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伸手向后摸了一下,指尖触碰到那片湿润,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窘迫、无助和惊慌,像一只在森林里迷路、被猎人发现的小鹿。
她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张山,那双原本应该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却盈满了水汽和恳求。
她咬了咬下唇,饱满的唇瓣被咬得发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用比张山刚才更小的、几乎要融入教授平缓讲课声里的气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恳求说:
我……我那个来了……完全没准备……同学,能……能麻烦你,帮我去买一包卫生巾吗?就……就教学楼旁边那个小卖部,不远……求你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声音很轻,却像一颗巨石投入张山原本平静的心湖,瞬间激起惊涛骇浪。
他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去买卫生巾?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生?在这人来人往的大学校园里?
这完全超出了他二十年贫瘠而单纯的人生经验范围,比他解过最难的数学题还要棘手千百倍。
他的脸也地一下烧了起来,滚烫滚烫,连耳根都热得发胀,手脚瞬间冰凉,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上课呢……教授看着……
他有些语无伦次,几乎是本能地、懦弱地找了个最蹩脚的借口,声音干涩,等……等下课了,可以吗?我保证……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他看到女生眼中那抹在绝望中燃起的微弱希冀的光,像风中残烛,瞬间熄灭了,被更深的窘迫、失望,甚至是一丝被拒绝的难堪所取代。
她默默地、僵硬地转回头,深深地低垂下去,连那截白皙的脖颈都弯成了一个难堪的弧度,肩膀微微缩着,单薄的身体轻轻颤抖,仿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彻底从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中消失。
那一刻,张山心里像被一把生锈的钝刀子狠狠剜了一下,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无尽的懊悔席卷而来。
他想起了二姐张芹初次经历时的慌乱和无助;他想起了母亲李英在田埂间突然面色苍白却还要强撑的坚韧;他想起了大姐张芸默默承担起生活重担的沉默背影……
一种混合着强烈懊恼、冲动和说不清道不明的保护欲,像火山喷发般猛地冲上了他的头顶,烧掉了他所有的犹豫和怯懦!
他觉得自己刚才那片刻的犹豫和推脱,简直懦弱又混蛋!算什么男人!
几乎是一瞬间,一个荒谬、大胆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窜了出来,不容置疑。
他来不及细想后果,右手在课桌下悄悄握成拳,骨节发白,趁着前排同学正认真听讲、无人注意的间隙,对着自己鼻梁侧面不算太脆弱的部位,心一横,用力砸了下去!
的一声闷响,在安静的教室里并不算太引人注目,但力道足够精准。
瞬间,一股温热的、带着独特铁锈腥气的液体汹涌而出,顺着他的鼻孔往下淌,滴落在他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上,晕开深色的印记。
他立刻举起沾着新鲜血迹的手,手掌一片鲜红,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痛苦、急促和慌乱,成功地打断了讲台上老教授关于庄周梦蝶的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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