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八日,台儿庄。
胜利的狂喜早已被无尽的疲惫和深切的悲恸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的不再仅仅是硝烟,还有尸体开始腐烂的甜腥气,以及石灰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幸存的士兵们麻木地清理着战场,将阵亡同袍的遗体一具具抬出,排列在空地上,场面肃穆而苍凉。日军仓皇撤退时遗弃的装备、损坏的武器堆积如山,无声诉说着这场胜利的惨烈代价。
顾明洲站在一片相对完整的院落里,这里是31师残部临时的休整点。他换上了一套相对干净的灰色军装,但眉宇间的硝烟气和那股沉淀下来的锐利,却无法洗去。他正在默默整理自己的装备。
意念微动,脚边那支陪伴他经历无数杀戮的三八式步枪、几个装满子弹的弹盒、望远镜、匕首、以及系统中兑换来的高级急救包和压缩干粮,瞬间消失,整齐地码放在意识深处那个100立方米的储物空间里。空间广阔,这些物品只占据了微不足道的一角。存取自如,心念所致,物品即现,这种感觉无比玄妙,也让他对接下来的路途多了几分底气。
“真的要走了?” 李排长吊着胳膊走过来,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他失去了太多弟兄,但也深深知道,若非顾明洲,他们这个排,乃至这片阵地,恐怕早已不存在。
“嗯。” 顾明洲点头,没有多余的解释。他的去留,本就不寻常。
李排长叹了口气,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最后两支被压得有些变形的香烟,递了一支给顾明洲。顾明洲犹豫了一下,接过。
两个男人就着李排长划燃的火柴,点燃了香烟,沉默地吸着。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带着一种现实的粗粝感。
“苏护士……是个好姑娘。” 李排长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目光瞥向院子角落,正在帮忙清点医疗物资的苏月华,“这兵荒马乱的,路上不太平。”
顾明洲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深邃:“我知道。”
简短的对答,蕴含了无需言说的托付与承诺。
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名穿着不合时宜的干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在一个低级军官的引领下,走了进来。正是之前试图拉拢顾明洲的中统人员,郑蕴侠。
“顾先生,恭喜凯旋。” 郑蕴侠笑容可掬,仿佛看不见周围地狱般的景象,“台儿庄大捷,顾先生居功至伟,鄙人佩服之至。”
顾明洲掐灭烟头,神情淡漠:“郑先生有事?”
郑蕴侠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走近几步,压低声音:“顾先生执意要离开,鄙人深感惋惜。不过,临别之际,一点小小心意,或许对顾先生接下来的行程有所帮助。” 他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厚度不小。
顾明洲没有接。
郑蕴侠笑了笑,将信封放在旁边的断墙上:“里面是两份特别通行证,覆盖第五战区及沿途主要关卡,能省去不少麻烦。还有一封给上海方面朋友的引荐信,或许……顾先生有用得着的时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他话语含蓄,但意思明确。中统并未放弃对他的关注和“投资”。
顾明洲看了一眼信封,又看向郑蕴侠,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笑容下的真实意图。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许。
郑蕴侠目的达到,也不多留,拱了拱手:“山高水长,顾先生,后会有期。” 说完,便转身离去,步伐从容。
李排长在一旁看得眉头微皱,但识趣地没有多问。他知道,顾明洲这样的人,注定不会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台儿庄,也不会被任何一方势力轻易束缚。
傍晚,一切准备就绪。顾明洲找到苏月华。她已经脱下了那身脏污的护士服,换上了一套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略显宽大的粗布衣裳,头发简单挽起,脸上洗去了烟尘,却洗不去那份经历生死后的沉静与坚韧。
“可以走了吗?”她问,声音平静,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仅有的几件私人物品。
“走。”顾明洲言简意赅。
没有隆重的告别,只有李排长和几个相熟的士兵默默送到残破的城垣边。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焦黑的土地上。
“顾长官,苏护士,保重!” 李排长抱拳,声音哽咽。
“保重!”士兵们纷纷敬礼,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与祝福。
顾明洲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然后转身,带着苏月华,踏上了南下的路途。苏月华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水光一闪而逝,随即坚定地跟上顾明洲的步伐。
两人很快消失在暮色笼罩的残垣断壁之中。
离开台儿庄核心区域,周遭的景象依旧破败,但战争的痕迹在逐渐减轻。道路上开始出现零星的逃难百姓,面带菜色,眼神惶恐,拖家带口,向着他们认为安全的方向蹒跚而行。
顾明洲没有选择大路,而是凭借【可视地图】,挑选相对偏僻但能更快抵达运河方向的小径。他走在前面,步伐稳定,苏月华紧跟其后,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掉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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