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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才落,赵有田就掀开帘子笑着走了进来,手里拎出两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郑夫人放心,早就备好啦!这袋是刚摘的番茄,红得正艳;这袋是顶花带刺的嫩黄瓜,水灵着呢!”
“黄瓜?”郑旦好奇地接过其中一个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翠绿欲滴、浑身带着细密小刺、头顶还挂着鹅黄色小花的瓜条。
她拿起一根,触手冰凉硬挺,新鲜得仿佛能听到“咔嚓”的脆响。她翻来覆去地看,满脸疑惑地望向施夷光:“阿光,这瓜明明是翠绿翠绿的,为何要叫它‘黄’瓜呢?莫非它老了会变黄?”
施夷光一听,忍不住再次扶额,心里哭笑不得:我的好阿姊,你这关注点真是……清奇又可爱!
她只好耐心解释:“阿姊好眼力。正是如此,这瓜等到完全成熟、长老了之后,外皮就会变成黄褐色,里面的瓤也会变成橙黄色,所以才叫‘黄瓜’。不过我们通常都在它年轻翠绿、最是爽脆多汁的时候摘来食用,或是凉拌,或是清炒,口感极佳。”
“原来如此!”郑旦恍然大悟,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将黄瓜放回袋中,紧紧抱住两个袋子,脸上是心满意足的笑容。
这时,范蠡又想起一桩紧要事,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为难,对施夷光道:“夷光姑娘,还有一事需得麻烦你。这搭建大棚所需的透光材料,我听闻你的琉璃工坊订单极多,都已排到年后去了?你看……能否看在咱们这合作的份上,还有你阿姊的面子上...”
他说着,玩笑似的看了郑旦一眼,“给想想办法,插个空儿,先匀出一批来给我们?价格上好说,按规矩该加急的加急,该加价的加价,只要别耽搁太久就成。不然,按部就班排队,怕是明年开春我们的棚子都立不起来啊。”
他这话说得既表明了困难,又充分尊重了施夷光的规矩,还巧妙用了一下“自己人”,让人难以拒绝。
施夷光闻言,莞尔一笑:“姐夫倒是消息灵通。工坊确实忙碌。不过,既然是自家人的要紧事,我回头就去工坊看看,想办法给你们调剂一批出来。总不能真让姐夫和阿姊干等着。”
范蠡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连拱手:“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于是,一行人不再耽搁,带着达成合作的喜悦、亟待解决的事务清单和两袋水灵灵的“战利品”,坐上马车,踏上了返回咸阳城的路。
车厢里,郑旦饶有兴致地摆弄着番茄和黄瓜。而范蠡,则完全是另一副状态。
他靠坐在车厢壁上,目光放空,实则脑子里早已翻江倒海。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
‘书信要写两封,一封给大管事,详述庄子、工坊选址要求,命他即刻开始物色人选,尤其是懂农事、忠厚可靠的……另一封给账房,预先调拨资金,以便随时支付玻璃款项和咸阳这边的开销……’
‘人手,明日便让手下人去牙行寻访,要背景清白、手脚勤快、没有家眷在咸阳的,这样的人能带走,没有后顾之忧,用着放心,也方便带走……我自己定要跟着学,关键处必须亲手操作几遍……’
‘玻璃供应有了着落是好消息,但运费、损耗也需计入成本……还有保暖的草苫子,咸阳这边或许能订做一批,连同技术一起带回去……’
他脑子里仿佛有无数个算盘在同时劈啪作响,每一项细节,每一个环节,都在他心中快速勾勒、演算、成型。
外面的世界,车马的颠簸,似乎都听不见了,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缜密而宏大的商业蓝图里。
郑旦絮絮叨叨说了几句关于晚上用什么来炒黄瓜的话,见夫君毫无反应,只是眼神发直地盯着车厢壁,便知他又“魂游天外”去了。
她早已习惯,无奈又带着几分自豪地笑了笑,不再打扰他,只小心地将两袋蔬菜放好,自己也靠在车壁上,脸上带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马车轱辘轧过路面,发出规律的声音,载着心思各异的两人。
就在郑旦心满意足地抱着她的“红绿宝贝”,范蠡神游天外规划宏图的同时,另一辆驶向咸阳城的马车里,气氛则更为沉静悠然。
施夷光轻轻倚在柔软的锦缎靠垫上,素手微抬,掀开了车厢侧面的小帘一角。窗外,是典型的关中深秋景象。
午后的阳光已失去了夏日的酷烈,变得醇厚温柔,流淌在一望无际、刚刚秋收完毕的田野上。
裸露的土地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褐黄色,间或有残留的稻茬立在田垄间,像大地上细密的刺绣。远处村落升起袅袅炊烟,笔直地汇入湛蓝高远的天空。
车轮碾过铺满落叶的官道,发出“沙沙”的脆响,更衬得四周旷野有种收获后的宁静与安详。几株高大的白杨树,叶子已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天空,别有一种萧疏的美感。
这外在的宁静丝毫未影响施夷光内心的波涛汹涌。她的目光虽落在窗外飞逝的景致上,思绪却早已穿透时空,勾勒着一幅更为宏大、交织着财富与变革的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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