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销乱象与北服困局
覃允鹤回集体企业办公室待满一月时,才算真正摸清了北服公司眼下的混乱——最棘手的烂摊子全堆在运销公司,这摊事如今虽与他毫无牵扯,却总从办公楼的各个角落钻进耳朵里,搅得人不得安生。
那天午休,集体企业办公室的老李端着搪瓷缸子进来倒水,缸沿还沾着圈茶渍。
路过覃允鹤工位时,他脚步顿了顿,压低声音重重叹道:“运销那边又捅娄子了,你没听说?”
老李在集体办待了十年,是出了名的“消息通”,说话间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客户流失清单”,纸边被揉得发毛,上面红笔勾着的,全是覃允鹤之前在运销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稳住的老客户。
“检察院查账那半个月,运销的公章被封了,”老李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几乎贴在覃允鹤耳边,“钢铁厂、邻市建材厂本来都要签长期供货合同,条款都谈妥了,就等盖章生效。”
“结果隔壁矿区的运销公司闻着味儿就来抢客户,直接给了比咱们低5%的价,还拍着胸脯承诺三天内发车,客户当场撕了意向书,转头就跟人家签了合同。”
他用手指重重戳了戳清单上“钢铁厂”三个字,语气满是可惜,“你之前为了稳住钢铁厂,跑了多少趟?现在倒好,全给别人做了嫁衣。”
覃允鹤接过清单,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客户名称,心里没什么波澜,只觉一阵可惜——这些客户都是他跑了两三年,过年过节上门拜访才稳住的,如今说丢就丢,像丢了件精心保管的旧物。
“现在运销的经理更不管事,”老李又补了句,声音添了几分无奈,“每天要么跟着供应商去饭局,喝得酩酊大醉回办公室就趴桌上睡,要么坐在工位上吹着电风扇看报纸,客户催货的电话直接让秘书挂掉。”
“上周钢铁厂的采购经理打了三次电话,最后打到集体办来问‘运销到底还做不做生意’,我只能推说‘集体办不管运销业务,您再联系他们’。”
下午去行政科交文件时,覃允鹤特意绕开运销公司的办公室,却还是从虚掩的门缝里瞥见乱象:办公桌上堆着没拆的客户函,最上面一封印着“催货通知”,信封被风吹得开了口;地上散落着几张煤炭运输计划表,“紧急发往水泥厂”的红色标注格外刺眼,却连发货日期都没填;连门口的“运销公司”门牌都歪了,没人伸手扶一把。
走廊里碰到运销科的老周,对方耷拉着脑袋,手里攥着空水杯,见了覃允鹤只苦笑:“允鹤,你走了之后运销就散了架,这个月销量才三千多吨,连之前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财务科说回款连工资都不够发,还好你们集体办是自负盈亏,不受影响。”
回到集体办,覃允鹤看着自己桌上整齐的文件,又想起运销科的狼藉,心里忽然松了口气——还好早一步脱离,不然现在被烂摊子缠上,怕是连安稳日子都过不上。
可转念一想,运销是北服的核心科室,它垮了,整个公司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傍晚下班时,他看见魏科长站在办公楼门口,眉头皱得紧紧的,手里捏着张工资核算表,指尖在纸上反复划过,显然在愁各科室的工资发放。
覃允鹤没上前打招呼,只是加快脚步离开——运销的烂摊子与他无关,可北服的大局面要是撑不住,魏科长再有能力、再能扛事,怕是也难独撑,集体办的安稳又能维持多久呢?
这份担忧没持续几天,运销的烂摊子就又爆出更龌龊的事。
那天上午刚过十点,负责办公楼清洁的王阿姨推着拖把车进了集体办,擦到覃允鹤工位旁的暖气片时,突然停下手里的活,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压低声音说:“覃主任,您以前管运销,知道里面的门道不?运销的副经理最近邪乎得很!”
王阿姨手里的抹布还滴着水,眼神却带着几分笃定,“我每天早上七点来打扫,总能看见他开着旧吉普车往邻市方向跑,下午回来时,车后备箱总塞着鼓鼓囊囊的纸箱子,上次隐约看见上面印着‘邻市建材厂’的字,八成是人家送的礼!”
覃允鹤手里的笔顿了顿,让王阿姨先拖地,心里却泛起嘀咕。
他在运销当经理那两年,副经理就总盯着“煤炭调拨”的空子——有次想把给钢铁厂的优质焦煤换成低价劣质煤赚差价,被他当场拆穿才没成。
现在运销没了能管事的人,副经理怕是真敢豁出去了。
王阿姨见他没接话,又凑过来补了句:“前儿我去运销打扫,刚推开门就看见副经理和两个业务员关着门说话,桌上摊着张煤炭调拨单,红笔写着‘发往邻市建材厂2000吨焦煤’。”
“我记得钢铁厂上个月才跟运销签了2000吨焦煤的合同,还付了一半定金,怎么没给钢铁厂发货,倒先给建材厂发了?”
这话让覃允鹤心里一沉,却也只叮嘱王阿姨“别乱传,先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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