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绿就这么与谢咏四目相对,好像时间没过多久,又好像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东屋传来窸窣的动静,似乎是奶娘起身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方才那句叫唤的缘故。薛绿忙转头望去,再回头时,窗下的谢咏已然消失不见了。
月色依然昏淡,清风依然在吹拂着,方才站在这里的那个人,却已无影无踪,仿佛是一场转瞬消散的梦。
薛绿在窗前站了一会儿,被风吹得打了个冷战,才醒过神来,连忙将窗关上了。
摇曳不定的烛火重新稳定下来。她护着烛台回到桌边放下,正好看见奶娘走进来:“姐儿,都这么晚了,咋还不睡呀?”
薛绿笑道:“这就要睡了。方才风吹开了窗,我就赶紧过去关上了,是不是吵醒你了?”
“刚刚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姐儿这边有动静,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奶娘走到后窗前,检查了一下窗栓,“这宅子就是太旧了,虽说已经整修过,但门窗都没换,用起来总觉得不太稳当。”
“我们又没打算在这里长住,且将就着吧。”薛绿故意打了个哈欠,“这本书挺有意思的,明儿我再继续看。”
“早些睡吧。书什么时候看不得?”奶娘完全没有起疑心,只是端详了薛绿两眼,“姐儿脸怎么这样红?难不成是发热了?”还伸手去摸薛绿的额头。
薛绿猛地反应过来,忙捂脸笑道:“没事儿,刚刚挨着烛台看书,兴许是被火烤的。”
奶娘叹道:“姐儿觉得冷,就早些睡吧,实在放不下书,多穿件衣裳也好,怎能借烛火来取暖?万一烧着头发咋办?”
薛绿笑着推她回房:“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奶娘赶紧回去睡吧,仔细走了困,天亮后没精神。明儿还有许多事要办呢。”
奶娘无奈地顺从了薛绿,回到床上后,很快就沉沉睡去。她不知道薛绿回屋后,并没有直接熄灯睡下,而是和衣坐回桌前,取出怀中新收的信,就着烛光阅读起来。
肖玉桃在信中首先向她赔了不是,原本答应要给她来信,叙述伯府目前的情形,却因为庶妹肖玉樱忽然发疯,祖母兴云伯夫人又纵着庶妹,她没办法安然把信传出去,唯有请动师兄谢咏出面做这个信使了。
肖玉桃让薛绿别吃惊,说师兄谢咏轻功极好,高来高去的本事十分厉害,绝不会被人发现的。他在马玉瑶租住的宅子里,都能瞒过马玉瑶身边的护卫,任意来去,去薛家就更不用担心了。他就是送上一百回信,薛家其他人也不会察觉。
薛绿看到这里,心中十分无奈。
其实,半夜送信固然十分隐秘,但他们原也没必要如此避人耳目。家里人都知道她与肖玉桃有私下通信往来,还指望她通过这种方式,了解兴云伯府的最新消息呢。
谢咏送信过来,哪怕是夜里敲门,大大方方表明自己信使的身份,求见薛绿,薛家人也不会觉得不妥的。但肖玉桃托谢咏半夜里暗中送信来,倒让她为难了。她还得另外想借口,向家人解释清楚,自己是几时、在何处收到的信呢。
不过,肖玉桃大概觉得这么做很有趣吧?
薛绿暗暗叹了口气,倒是没生肖玉桃的气。
说实话,方才听到后窗的敲击声,开窗后看到了谢咏的脸,她内心的深处,也感到颇为惊喜。与这份惊喜相比,如何向家人解释清楚信的来历,反倒不算是什么麻烦了。
薛绿心情愉快地继续看信。
兴云伯府今日发生的事,正如肖夫人预计的那样。马二太太忽然上门提出中断议亲,取消联姻,令肖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肖君若本以为她是来提亲的,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要求,只觉得大受打击,无法相信。
事情一直都进行得很顺利,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兴云伯夫人与肖君若母子俩当然要把情况问清楚。马二太太说的杀人官司,前者只觉得满心茫然,后者却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忙解释说伯府的护卫只是恰好路过杀人现场,因缘际会,就去当地官府报了官而已,根本没有杀人嫌疑。
马二太太却不知听了谁的谗言,认定兴云伯府就是凶手,还知道死者乃是一群拐子,绑架了肖家大小姐肖玉桃,肖家人因此怀恨在心,才派护卫去杀人报复的。就算肖家人眼下有法子狡辩搪塞,骗过官府,也迟早会露馅。
马家书香门第,素来以诗礼传家,娶的媳妇不一定要是大富大贵的出身,却必须得身家清白,品行过关。
肖家的女儿再美貌动人,肖家再显赫有前途,马家也绝不能接受一个犯了国法的姻亲。马二太太还劝肖君若,不要再仗着权势为非作歹了,别人犯了法,自有官府惩治,哪儿有伯府行私刑的道理?
无论肖君若如何解释自家长女没有被拐,自家护卫也没有杀人,马二太太都听不进去。她此前表现得那么喜欢肖玉樱,可肖玉樱在她面前软语相求,她都没有半分动容,甚至连话都不肯跟肖玉樱多说一句,便匆匆告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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