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天空泛着鱼肚白,江上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金蝉”小组驾驶着那辆略显破旧的货运卡车,驶入了尚在沉睡中的码头区。按照剧本,他们要去三号码头的一个指定货栈,提取一批“五金零件”。
驾驶室里,“老刀”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卷,双手粗糙的手指稳稳地把着方向盘,眼神看似随意地扫过街面,实则将几个可能设有观察点的位置——茶馆二楼、斜对面的仓库小窗、街角修鞋摊——都记在心里。副驾驶上的“跳蚤”则显得坐立不安,不时透过脏兮兮的后视镜观察车后情况,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
“稳住,”“老刀”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带着市井的沙哑,“还没到地方呢,别自个儿先慌了阵脚。”
“跳蚤”咽了口唾沫,勉强笑了笑:“刀哥,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听说最近风声紧。”
“干咱们这行的,哪天风声不紧?”“老刀”嗤笑一声,“把活儿干利索了,拿钱走人,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卡车缓缓停在目标货栈前。“石锁”和“阿明”“阿亮”利落地跳下车,与早已等候在此的、由沈清河安排的“内应”接上了头。交接过程短暂而沉默,只有货物搬动时沉闷的响声。几个沉重的木箱被搬上了卡车,用油布苫盖严实。
一切看似顺利。但在卡车启动,驶离码头区,转入相对热闹些的街道时,“表演”开始了。
在经过第一个预设观察区域——一个十字路口时,“老刀”刻意放慢了车速,似乎在犹豫方向。“跳蚤”则降下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假装看路牌,目光却飞快地扫视着路口两侧的建筑和停留的车辆。他的动作幅度稍大,带着一种并非训练有素的、略显毛躁的警惕。
“好像有辆车跟了咱们一段了,”“跳蚤”缩回身子,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
“慌什么,”“老刀”不耐烦地呵斥,“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兴许是顺路。”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似乎微微收紧了些。
卡车继续前行,驶向第二个预设观察点——一段需要经过一个伪警察固定巡逻亭的路线。计算好时间,他们抵达时,正好是巡逻亭换岗前几分钟,值守的警察往往心不在焉。
“老刀”驾驶卡车,以正常速度通过。车斗里的“石锁”和“阿明”,按照事先吩咐,在卡车经过巡逻亭的瞬间,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亭子里的警察,虽然只是一瞥即收,但那瞬间的注视,足以被任何有心人捕捉到。而“阿亮”则下意识地将身体往油布下缩了缩。
这些小动作,在真正的专业人士眼里或许破绽百出,甚至有些可笑。但对于正在构建行为模式、寻找“习惯”的观察者来说,这些细节恰恰勾勒出了一支不够专业、心怀鬼胎、试图隐蔽却不得其法的运输队伍的画像。
与此同时,在远离现场的密室和梅机关办公楼内,两双眼睛正通过不同的渠道,关注着这次运输。
陈朔面前摊开着申城地图,苏婉清将“鹰眼”小组通过电话亭接力传来的、加密后的简短报告迅速译出,标记在图上。
“‘金蝉’已离港。”
“通过一号区域,观察到疑似尾巴,型号不符,未确认。”
“正接近二号区域。”
每一个标记,都让陈朔脑海中的推演更加清晰。他在判断,竹内的人是否已经注意到了这条“鱼”,又是否咬钩。
而在梅机关竹内晋作的办公室内,气氛则要凝重得多。墙上挂着巨大的申城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图钉标记着各种信息。竹内穿着熨帖的军服,背着手站在地图前,听着手下情报官的汇报。
“课长,目标车辆已离开三号码头,装载货物若干,苫盖严密。行进路线……有些意思。”情报官指着地图,“他们避开了几条更僻静的小路,选择了这条会经过两个巡逻点的主路。但在经过巡逻点时,车上人员有明显的不自然反应,我们的观察点确认了这一点。”
竹内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地图上那辆卡车的模拟行进路线。“货物来源查清了吗?”
“初步核实,货栈登记的是‘五金零件’,与车辆申报内容相符。但货栈的背景……有些模糊,与几家有‘特殊’背景的商行有间接资金往来。”情报官谨慎地回答。
“继续跟,保持距离,不要惊动。”竹内命令道,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让他们把货送到老巢。我要看看,这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小鱼,还是……能引出后面大鱼的那只虾米。”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伙人不太对劲。行为模式既不像训练有素的地下党核心成员,也不像普通的黑市贩子。那种试图隐藏却又处处留下痕迹的矛盾感,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他决定投入更多资源,布下一张更大的网。
“金蝉”小组的卡车,对此浑然不觉,或者说,他们正努力表演出“浑然不觉”的状态。他们按照既定路线,七拐八绕,最终驶入了闸北区那个租来的小院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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