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布置下那项枯燥肮脏的惩罚,并非完全出于对杰米醉酒和糟糕课堂表现的不满。更深层的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愿细想——是那种自昨晚舞会起就盘踞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说不上来的不爽。
看到杰米穿着那件可笑的礼服,看到他和那个布斯巴顿女生站在一起,看到他醉醺醺地依赖着那个格兰芬多女孩……每一幕都像细小的毛刺,扎在他敏感的神经上。他无法精准定义这种情绪,只能将其归结为对愚蠢、不得体和麻烦的厌烦。
而惩罚杰米,看着这个小巨怪在自己面前费力地清洗着污秽的坩埚,那副可怜兮兮、不敢怒也不敢言的样子,某种程度上,确实缓解了那股莫名的烦躁。这是一种扭曲的掌控感,仿佛通过施加痛苦(哪怕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劳动惩罚),就能将脱离他掌控范围的事情重新拉回正轨。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只有刷子摩擦铜器的沙沙声和杰米偶尔因污垢太难清除而发出的细微喘息声。斯内普坐在书桌后,看似在批改论文,但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个蹲在墙角、卖力干活的小小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杰米终于清理完了最后一个坩埚。他的手指被冰冷的脏水和粗糙的刷子磨得发红,袍子的袖口和前襟也沾上了污渍,脸上带着疲惫。他怯生生地看向斯内普,等待下一步指示。
斯内普放下羽毛笔,抬起眼皮,冰冷的目光扫过那堆焕然一新的坩埚,又落回杰米脸上。
“看来,体力劳动至少比魔药制作更适合你那空空如也的脑袋。”他讥讽道,然后随手从桌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书脊看起来快要散架的旧书——《魔法药剂与药水》高级篇,扔到杰米面前。
“既然清理完了,那就用你剩余那点可怜的精力,把第七章,关于缓和剂和兴奋剂的辩证关系与副作用,抄写并背诵。在我允许你离开之前。”
这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经过白天的宿醉和刚才的体力消耗,杰米的精力早已透支。他强撑着拿起那本沉重的书,坐到墙边一张硬邦邦的椅子上,翻到指定的章节。
起初,他还试图集中精神,但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蚂蚁一样在眼前爬动。地窖里昏暗的光线、温暖的(相对外面而言)空气、以及书本上散发出的陈旧纸张和墨水气味,都变成了最强烈的催眠剂。他的眼皮越来越重,头一下一下地点着,握着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出无意义的曲线。
斯内普注意到了他的状态,但没有立刻出声。他只是冷冷地看着,看着那个小巨怪挣扎在清醒与睡眠的边缘,像一只在暴风雨中拼命振翅却终究力竭的小鸟。
终于——
“啪叽。”
一声轻微的闷响。杰米的脑袋彻底失去了支撑,直直地砸在了摊开的厚重书页上,额头贴着冰冷的纸张,一动不动了。他甚至还维持着坐姿,但呼吸已经变得均匀而绵长,显然是瞬间陷入了沉睡。他太累了,累到连换个舒适姿势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直接“关机”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壁炉里偶尔柴火噼啪的轻响,和杰米沉睡中平稳的呼吸声。
斯内普坐在原地,没有动。他那深不见底的黑眸凝视着那个趴在书上、毫无防备地睡着的男孩。过了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站起身,黑袍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走到杰米身边,低头看着那凌乱的棕金色头发下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看着他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单薄的肩膀。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周身那冰冷刺骨的气息,似乎悄然缓和了那么一丝丝。那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如同坚冰边缘被一丝若有若无的暖风拂过,并未融化,却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他没有叫醒杰米。
也没有像之前威胁的那样,因为他“再次”在禁闭中失仪(这次是睡着)而施加更严厉的惩罚。
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座守护(或者说看守)着某种易碎品的黑色雕塑。他的目光从杰米睡着的脸,移到他摊开的手掌——那双手因为刚才长时间的刷洗而泛红,甚至有些破皮。再移到旁边那堆被他清理得闪闪发光的铜制坩埚上。
最终,他的视线落回杰米压着的那本厚书上。他伸出手,动作是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轻缓,用修长苍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从杰米的脸颊下抽了出来,合上,放回自己的书桌,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然后,他解下了自己身上那件常年穿着的、带着苦艾和魔药气息的黑色旅行斗篷。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随意地搭在椅背上,而是将其展开,以一种近乎…轻柔的力道,披盖在了趴在桌上熟睡的杰米身上。
宽大的斗篷几乎将杰米整个瘦小的身躯都笼罩了进去,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头顶。那熟悉的、带着庇护意味的苦艾香气,或许在无知无觉中,能驱散一些地窖的阴冷,带来一点虚幻的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斯内普后退了一步,重新隐入办公室更深的阴影之中。他坐回自己的椅子,没有再拿起羽毛笔,只是任由目光停留在那个被黑色斗篷包裹、睡得人事不知的小小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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