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林寺前殿,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面上铺洒下斑驳光影。然而这明媚的晨光却未能驱散殿内凝重的气氛。今日所燃的“敬魂香“已烧至中段,醇厚的香气中隐约带着一丝血腥气,这是玄阳特意在香里添加了“忘忧草“与“镇魂花“的缘故。前者用以安抚亡魂,后者则能唤醒记忆,意在让弟子们更真切地感受千年前那场惨烈战役中血尸的悲壮。
殿内,核心弟子们整齐列坐在蒲团上,无人随意交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玄阳主持身前的矮几上。那里除了一部泛着岁月痕迹的《玄辰手札续编》,还放置着一枚泛着暗金色光芒的长针。针身约三寸长短,上面刻满了细密的“镇邪咒“纹路,顶端镶嵌着一颗鸽卵大小的红珠。珠体通透,隐隐可见血丝般的纹路在其中流转。即便静静放置,这枚针也自然散发出一股克制邪祟的凛冽气息,令周遭空气都显得沉重几分。
林异站在前排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金龙杖上的镇魂针。昨夜他又入了梦,梦中是六层昏暗的塔景:石壁上的火把摇曳不定,几个身着古修士袍的人影浑身是血,却仍举着残缺的兵刃与涌来的妖邪搏斗。可他们的皮肤正逐渐变成暗红色,眼中布满血丝,连握剑的手都在不住颤抖。最后,为首的修士咬牙背起行动不便的师弟,身边的师妹捂着流血的肩膀,一行人相互搀扶着,一步步走向角落里泛着微光的水池。惊醒时,他额间满是冷汗,杖首的摄魂珠泛着淡淡红光,指尖触碰上去,竟还残留着梦中那股刺骨的寒意与血腥气。此刻望着矮几上的暗金针,他心中既怀敬畏,又感到沉甸甸的痛楚。这针,想必就是千年来压制血尸邪血的破邪鬼臣针。
玄阳主持缓步走入殿内,脚步较往日更为沉重。他今日所穿的月白僧袍袖口,绣着一圈暗红色的云纹,针脚细密规整。熟悉黄林寺礼制的人都知晓,这是寺中专为悼念战死修士所制的特殊纹样,每一道纹路都象征着以血为墨、以身为盾的牺牲精神。他未直接落座,而是先行至矮几前,伸出布满薄茧的手指,轻轻拂过破邪鬼臣针的纹路。指尖触及针身时,传来一丝微弱的震颤,仿佛针中还残留着千年前的灵力波动。
“这枚针,“玄阳的声音带着化不开的凝重,目光落在针顶端的红珠上,“是玄辰老祖当年耗时三日三夜,用千年玄铁与血玉髓亲手炼制的破邪鬼臣针。“他稍作停顿,让弟子们消化这个信息,而后继续道:“针身上的镇邪咒是老祖一笔一划刻入,每道纹路都注入了他的本命灵力;顶端的红珠,取自制锁妖塔地脉下的血玉,其中血丝,乃是当年护塔修士的鲜血凝结。千年来,正是这枚针镇守六层阵眼,压制血尸体内的邪血,使它们不致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弟子们的目光齐齐聚焦在破邪鬼臣针上,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有人下意识地挺直脊背,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袖口。谁都未曾想到,这枚看似寻常的法器,竟承载着如此沉重的过往,连玉珠中的血丝,都凝聚着修士的忠魂。
玄阳将破邪鬼臣针小心翼翼地放回矮几,动作轻柔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他翻开《玄辰手札续编》,泛黄的书页在他指尖轻轻颤动,声音带着悠远的怅惘:“万年前远古大战时,除三百修士以精血激活九转防御阵守护塔心外,尚有另一批修士负责在塔外构筑防线,他们被称为守塔卫。为首的修士名唤凌越,是玄辰老祖座下大弟子,修为已达灵虚境,为人正直,作战勇猛,连烈渊都曾在阵前感叹,若凌越为他所用,何愁锁妖塔不破。“
“凌越师兄他们就是后来的血尸?“林异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急切,指尖不自觉地攥紧金龙杖,杖身的木纹硌得掌心微微发疼。
玄阳点头,眼底泛起难以掩饰的痛色,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正是。当时烈渊率妖邪进攻半月有余,始终无法突破防御阵,便祭出他炼制已久的腐心邪血。那邪血以数千生魂与百年邪草熬制,色黑如墨,质地粘稠,带着刺鼻腥气,只要沾染修士伤口,哪怕只是一丝,都会顺血脉侵入,腐蚀经脉,吞噬意识。“
他顿了顿,指尖在书页“凌越“二字处轻点,继续说道:“那日清晨,凌越率三十守塔卫在塔外西翼厮杀,妖邪尸首堆积近半人高。谁知烈渊竟派遣一批隐修邪修,自侧面密道潜行而至,趁守塔卫不备,将整桶邪血泼洒而来。凌越左臂被邪血溅到,原本流血的伤口瞬间变黑,那黑色如活物般顺手臂蔓延。他在残记中写道,邪血入体时,如万蜈噬骨,连灵力都难以压制那钻心之痛。“
玄阳的声音愈发沉重:“身旁的师弟墨风也未能幸免,右腿被邪修利刃所伤,邪血顺伤口渗入,不过片刻,腿已肿如桶粗,皮下血管尽成墨色;师妹清月肩膀被邪血泼中,欲以水清洗,谁知邪血遇水竟冒起黑烟,剧痛之下当场倒地。他们皆是修为不俗的修士,自然明白邪血的可怕。一旦被邪血完全控制,意识便将消散,唯余杀戮本能,届时不仅会伤害同门,更会冲击防御阵,予妖邪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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