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阳的话音刚落,藏经阁内便泛起细碎的议论声。弟子们交头接耳,眼底的疑惑如薄雾般弥漫。玄辰老祖既已拼尽全力击碎烈渊魔核,为何还要留下这颗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连一向沉稳的林异,也忍不住往前凑了半步,握着金龙杖的指节微微泛白,显然也迫切想知道答案。
玄阳抬手轻压,阁内瞬间恢复寂静。他重新拿起案台上的封魔石,指尖在石面的裂纹上缓缓摩挲,那缕淡黑色雾气似被惊扰,在裂纹中轻轻翻腾。他的目光穿透眼前的器物,仿佛望进了万年前硝烟弥漫的战场,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玄辰老祖当年的决定,从不是一时心软,而是经过三重深思熟虑。这第一重,便是他与烈渊二十余年的同门情谊,那份情分,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你们或许难以想象,在昆仑山的那些年,他们二人早已超越普通同门,更似亲兄弟。玄辰老祖父母早逝,是清玄子师父将他从村口的破庙里带回山上,一手带大;烈渊则是师父在下山云游时,从妖兽口中救下的孤儿,自记事起就无依无靠。入师门后,两人睡在相邻的石室,冬天挤在一起烤火修炼,分享同一块暖手的炭火;夏天一起去山涧捉鱼解馋,烈渊水性好,总把最大的鱼丢给玄辰老祖;玄辰老祖修炼遇瓶颈时,烈渊会陪着他在山顶坐一整夜,用自己的理解帮他梳理术法脉络,哪怕冻得鼻尖发红也不肯先下山;烈渊性子急,被师父责骂时,玄辰老祖会偷偷把自己舍不得吃的桂花糕塞给他,轻声劝他‘慢慢来,师父只是盼你好’。”
玄阳的声音渐渐放柔,似在回忆一段浸着暖意的往事:“有一年玄辰老祖生辰,烈渊听说‘雪灵芝’能助他突破修为,便瞒着所有人,偷偷下山去后山采摘。那时后山积雪没膝,烈渊迷了路,在雪地里冻得几乎失去知觉,怀里却还紧紧护着那株刚采到的雪灵芝。最后还是玄辰老祖察觉他失踪,带着几名弟子举着火把找到他,二话不说就把他背在背上,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走。路上烈渊还含糊着笑:‘玄真哥,以后我罩着你,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用术法揍得他满地找牙。’”
“这些记忆,像烙印一样刻在玄辰老祖心里。哪怕后来烈渊堕魔,双手沾满鲜血,犯下滔天罪行,他也无法彻底抹去那些温暖的过往。决战结束后,看着烈渊渐渐消散的身体和那缕微弱的残魂,玄辰老祖曾对身边最亲近的修士说:‘他曾是个想护着百姓的孩子,只是被力量迷了眼,走偏了路。若我此刻彻底灭了他,就是连他最后一点回头的可能,都给掐灭了。’他始终抱着一丝期盼,盼着有朝一日能找到净化魔魂的方法,让烈渊变回那个曾在昆仑山笑着说要‘罩着玄真哥’的凌渊。”
说到这里,玄阳轻轻叹了口气,将封魔石放回案台,石面的雾气渐渐平复:“这第二重考量,便是妖邪之力的可怕隐患。烈渊堕魔多年,吸收的妖邪之力早已与他的魂魄深度绑定,形成了生死与共的‘共生关系’。那些力量里,不仅有寻常妖兽的戾气,更有上古魔蛛的本源魔力。那是连清玄子师父都曾告诫‘需万分谨慎’的力量。一旦烈渊的魂魄被彻底消灭,这些失去宿主的力量就会化作无数股不受控制的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席卷大陆。”
“你们应该还记得,之前讲狱火时说过,它能以负面情绪为燃料。而这些魔息,比狱火更凶险百倍。它们会像附骨之疽般粘在普通人身上,放大其内心的贪婪、仇恨与嫉妒,将原本善良的人变成毫无理智的魔物;还会渗入土地、污染水源,让肥沃的田野变成寸草不生的魔域,连地里的虫蚁都会被魔化,变得极具攻击性。玄辰老祖当年曾用《护世真经》中的推演术测算过,若彻底消灭烈渊魂魄,至少有三成的大陆土地会被魔息覆盖,届时死去的百姓,只会比远古魔战期间多上数倍。”
“他当年布下的封印,看似是困住烈渊残魂,实则是用锁妖塔的特殊灵力,将那些魔息牢牢锁在塔内。十三层的封印最为坚固,用了昆仑山的‘寒玉石’和百名修士的灵力加固,就是为了压制主残魂中那股最凶险的上古魔蛛魔力;而九层、十一层的封印,则是为了分散其他残魂的力量,防止它们相互吸引、重新聚合。这就像用耐高温的陶罐装着滚烫的岩浆,虽然罐口随时可能溢出热气,却能避免岩浆四处流淌,烧毁更多村庄与城镇。”
“那第三重考量呢?”一旁的清砚忍不住追问,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衣角,“难道除了情谊和隐患,还有其他原因吗?”
玄阳点了点头,眼神瞬间变得凝重,仿佛肩上压着千钧重担:“这第三重,便是玄辰老祖对‘守护者’身份的认知。他不仅是对抗烈渊的联军领袖,更是整个大陆的守护者。若他为了一时的痛快,为了平息众怒而彻底消灭烈渊,固然能解眼前之恨,却会留下两个更难解决的隐患。一是让世人误以为‘只要力量足够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从而忽略了守住本心的重要性;二是让后代修士失去一个鲜活的‘警示’,忘了修炼的初衷是护佑苍生,而非追求力量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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