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静默带来的焦虑,如同哈尔滨冬日里无孔不入的阴冷,渗透在宋梅生的日常中。他依旧扮演着精于算计的总务科长,但内心的弦却越绷越紧。然而,就在他几乎要习惯于这种令人窒息的孤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微弱的信号,从他悄然布下的内部网络中传来,打破了死寂。
这天下午,天空飘着细碎的清雪,警察局大楼里暖气烧得不足,带着一股湿冷的沉闷。宋梅生刚打发走一个来抱怨取暖煤配额不足的小股长,正准备泡杯热茶驱驱寒,档案室的董管理员却敲门进来了,脸上带着点不太情愿的客气。
“宋科长,打扰您一下。”董老头扶了扶老花镜,手里拿着几张单子,“年底了,上头要求清理一部分过期文件,有些涉及早年旧案的卷宗,需要总务科这边协助核定一下销毁清单。您看……是不是派个人跟我去库房核对一下?”
宋梅生心里微微一动。清理过期文件是常规工作,但“早年旧案”几个字,让他敏感地想到了内部调查的可能性。他脸上不动声色,露出温和的笑容:“哎呀,董老师,这种琐事还劳您亲自跑一趟。没问题,我马上安排人。”他拿起内线电话,直接拨到了档案室外间:“喂,小陈在吗?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放下电话,他对董管理员笑道:“让小陈跟您去,这孩子细心,正好也熟悉档案。董老师您多指点他。”
董管理员对沉默寡言但做事认真的小陈印象不错,点点头:“小陈挺好,踏实。”
不一会儿,小陈敲门进来,依旧是那副略显腼腆、学生气未脱的样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科长,您找我?董老师好。”
“小陈啊,”宋梅生态度随意地吩咐,“你跟董老师去一趟档案库房,核对一下需要销毁的旧卷宗清单。仔细点,别出岔子,一切听董老师安排。”
“是,科长。”小陈恭敬地答道,眼神与宋梅生接触的瞬间,极其轻微地眨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宋梅生心中了然,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之一,表示“有情况,需单独汇报”。他面色如常,挥挥手:“去吧,尽快弄完。”
小陈跟着董管理员离开了。办公室恢复了安静,但宋梅生的心却提了起来。小陈冒险发出信号,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而且很可能与他有关。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宋梅生有些心不在焉。他处理了几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又和王股长扯了会儿闲篇,打听局里最近的八卦,但注意力始终关注着门口的动静。王股长还在那唾沫横飞地讲侦查科谁又和谁老婆眉来眼去的破事,宋梅生只能嗯嗯啊啊地敷衍着,心里盘算着小陈会发现什么。
快到下班时间,小陈终于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几张核对的清单,脸上带着完成工作后的平静,但额角似乎有细微的汗渍。
“科长,清单核对完了,需要销毁的文件都标记好了,这是副本,请您过目。”小陈将清单放在桌上,语气正常。
“嗯,放这儿吧。”宋梅生拿起清单,假装随意地翻看着,嘴里问道:“没什么问题吧?都是些陈年老账吧?”
“大部分都是些民国十几年间的普通治安案卷和过期人事档案,”小陈回答着,声音平稳,但他在说“人事档案”几个字时,手指看似无意地在清单的某个条目上轻轻点了一下,那个条目写着“内部风纪核查备档(1934-1935)”。
宋梅生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个条目上。内部风纪核查?1934-1935年?那正是他“穿越”过来前后,也是他前身活动的时间段!他的心猛地一沉。
“哦?还有风纪核查的档案也要销毁?”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看来咱们局里以前也挺爱搞内部整顿嘛。没什么敏感内容吧?别把什么不该销毁的给误伤了。”
小陈立刻接话,语气自然:“董老师也特意检查过这部分,说都是些当时核查后无果而终的零星记录,按规矩到期清毁。不过……”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确保只有宋梅生能听到,“我在整理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份关于当时几位新晋人员背景核实的附件材料,好像……好像有点特别,里面夹了张单独的便签,笔迹很新,像是最近才放进去的,问询的是关于其中一位当事人早年求学经历的一点……嗯,不太寻常的细节。”
小陈的话说得很隐晦,但宋梅生瞬间全明白了!有人在偷偷查阅他前身的档案,并且对其早年的、可能因穿越而无法完全吻合历史记录的某些经历产生了疑问!还特意留下了新的便签作为标记!这绝不是例行公事,这是有针对性的、秘密的内部调查!而且调查已经触及到了可能暴露他身份安全的核心问题——来历!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甚至脸上还露出一丝好奇:“哦?还有这种事?肯定是哪个闲得无聊的家伙瞎打听。行了,既然是按规定销毁,就没问题。你做得很好,很仔细。”他赞许地看了小陈一眼,眼神里传递着肯定和“我知道了”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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