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那头蠢驴果然开始围着仓库打转,王大力这个“影帝”尽职尽责地实时转播着对方那漏洞百出的“侦查”行动。宋梅生这边稳坐钓鱼台,只等时机成熟就给赵三送上那份“精心准备”的大礼。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设定的剧本稳步推进,风暴前的压抑感虽然依旧存在,但宋梅生内心却异常冷静,甚至带着点导演看演员走位的抽离感。
然而,就在他以为局面尚在掌控之中时,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变数,如同一声尖锐的哨响,划破了这短暂的、虚假的平静。
这天下午,天空阴沉得像块脏抹布,似乎又要下雪。宋梅生刚处理完一份关于冬季警用大衣采购的批复(他大笔一挥,将预算又砍掉了一成,理由是“鼓励警员发扬艰苦奋斗精神”,实则把这笔钱悄悄划入了另一个隐秘账户),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敲门声沉稳有力,是王大力。
“进。”宋梅生应道。
王大力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更多的是完成任务的郑重。他手里没拿文件,而是端着一个……搪瓷茶缸?就是那种警察局食堂统一发放、磕得边角都掉了瓷、印着模糊“保家卫国”红字的老式茶缸。
“科长,”王大力声音比平时稍大,带着点刻意的汇报腔调,“您要的热水打来了,我看您杯子好像空了。”他说着,目光快速扫了一眼宋梅生桌上那个空空如也的茶杯。
宋梅生心里微微一动。王大力虽然憨直,但绝非不懂规矩,平时绝不会主动做这种端茶送水的小事,更不会在没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就给自己添水。而且,他眼神里传递的,分明是另有深意的信号。
“哦,放那儿吧,正好渴了。”宋梅生不动声色,用下巴指了指桌角。
王大力走上前,将那个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的旧茶缸放在桌上,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在宋梅生右手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放下茶缸时,他的小拇指似乎无意地在缸体底部一个不太明显的凹痕处,轻轻叩击了两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宋梅生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他和上线“老木”约定的最高级别紧急联络暗号之一!意味着有极其危险和紧迫的情况发生!
“行了,没事了,你去忙吧。”宋梅生强压住内心的惊涛骇浪,脸上依旧平静,甚至带着点对下属殷勤的不甚在意。
“是,科长。”王大力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退出,并细心地把门带好。整个过程自然流畅,即便有人监视,也只会觉得这是一个粗豪下属在笨拙地向领导示好。
门一关上,宋梅生立刻反锁了房门。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那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旧茶缸上。王大力只是信使,情报就在这个茶缸里。他小心翼翼地拿起茶缸,入手沉甸甸的,里面确实有大半缸热水。他仔细检查缸体,外表没有任何异常。他试着拧了拧缸盖,纹丝不动,似乎锈住了。
他想了想,从笔筒里拿出一把裁纸刀,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撬进缸盖和缸体之间的缝隙。稍微一用力,“啵”一声轻响,缸盖被撬开了。一股热水的气味涌出,但宋梅生敏锐地察觉到,除了水汽,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米浆的味道。
他屏住呼吸,将缸盖完全打开。缸口内侧,靠近螺纹的地方,似乎比正常的要厚一点,颜色也略有不同。他用刀尖轻轻刮了刮,一层极薄的、类似蜡质的东西被刮了下来,露出了下面隐藏的一小卷被压得紧紧的东西。
宋梅生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将那卷东西挑了出来。它很小,很薄,像一小截被用力卷起的烟丝,但材质更坚韧。他将其放在桌上铺平,那是一条约两指宽、寸许长的薄如蝉翼的米纸(或称糯米纸,遇水即化,常用于包裹药粉或密写)。
米纸上面,用极细的笔尖写着几行小如蚁足的汉字,墨水是淡淡的褐色,不仔细看几乎与米纸融为一体。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就:
“内部清查,波及甚广,渠道多断,危。暂停一切,蛰伏自保,非生死攸关,勿动。‘木’。”
没有日期,没有落款地点,只有这短短的二十几个字。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宋梅生的心上!
“老木”还活着!但他发出了最高级别的警告!“内部清查,波及甚广”——这说明敌人的“清源”行动力度空前,地下组织遭受了严重破坏!“渠道多断,危”——意味着宋梅生目前所知的所有联络站、交通线可能都已暴露或失效,他再次成为了“断线的风筝”!“暂停一切,蛰伏自保”——这是命令,也是“老木”在自身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对他这个最重要潜伏者最后的保护!
宋梅生拿着那张轻飘飘的米纸,手却觉得有千斤重。他甚至可以想象,“老木”是在怎样危急的情况下,仓促写下这封信,又是如何通过层层险阻,最终由王大力这个看似最不可能的人送到了自己手中。王大力显然并不清楚茶缸里的具体内容,他只是一个被临时启用、绝对可靠的传递环节。这种单线、隐秘的传递方式,本身就说明了情况的极端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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