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刃磕在一块隐藏的硬物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她虎口发麻,杂草却只断了几根叶子,倔强地立着。
她愣住了。这和她想象的“一挥而倒”完全不同。土地的坚硬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不泄气,换了个角度,再次用力挥下。这次,锄头倒是深深嵌入了草根盘结的土里,她咬紧牙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拔出来,带起一小块湿重的泥土,而那丛杂草的根茎却大部分仍顽固地深埋在地下,纹丝不动。
十分钟后,她已经开始气喘吁吁,额头和后背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而被她“清理”过的地方,只是东倒西歪地躺着些草叶,如同打了败仗的残兵,黑色的根茎大部分仍牢牢抓着土地。
手套很快被泥土和草汁染脏,汗水沿着额角滑落,痒痒的,她却没手去擦。帽子下的头发被汗水黏在脸颊旁,十分难受。阳光变得灼热,烤得她有些发晕。
原来,除草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她看着自己可怜的“战果”,又看看那片仿佛毫无变化的荒地,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油然而生。这比练舞、拍戏累多了,而且是一种看不到即时回报的疲惫。
就在这时,隔壁院子里传来响动。她下意识地抬头,透过稀疏的竹篱笆,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昨天在村口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年轻男人,顾青舟。他正蹲在地上,似乎在修理一个老旧的喷雾器,动作专注而熟练,带着一种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和谐的气质。阳光落在他微蹙的眉心和挽起袖子的手臂上,勾勒出流畅而结实的线条。
他似乎感受到了目光,抬起头,恰好与林晚星隔空相遇。
沈星澜心里一惊,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慌忙低下头,假装专心对付脚下的杂草,心脏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和她那片狼狈的“战场”上停留了片刻。
没有嘲笑,没有疑问,只是一种平静的、近乎观察的注视。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东西,仿佛刚才的对视从未发生。
这种被“看见”却又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让沈星澜松了口气,随即又涌起一丝莫名的恼火。是对自己笨拙的恼火,也是对那种仿佛洞悉一切的平静的恼火。
她咬了咬牙,重新举起沉重的锄头,跟那些顽强的杂草较上了劲。动作依旧笨拙,效率依旧低下,汗水流得更多,但这一次,她摒除了所有杂念,只是机械地、一遍遍地重复着举起、落下、拔出的动作。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对抗内心那片更大的、名为迷茫和未知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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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阳光更加炽烈,如同熔化的金子,泼洒在小院里。
沈星澜终于勉强将那片地表的杂草清理得七七八八,虽然地皮被刨得坑坑洼洼,许多草根还深埋着,远达不到“平整”的标准,但她实在没有力气了,手臂像是灌了铅,腰酸背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
她拄着锄头,像个小老头一样大口喘着气,看着这片被她“征服”的土地,心里却没有多少成就感,只有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总算完成了第一步”的虚脱。
接下来,是播种。
她拆开一包小白菜种子,看着那些比芝麻还小的褐色颗粒,有些犯难。该怎么撒?撒多密?需要盖多厚的土?
农资店老板可没教这些细节。
她凭着极其有限的常识,小心翼翼地抓起一把种子,像电视里看到的撒盐一样,尽量均匀地撒在翻松过的土上。然后,她用脚小心地将旁边的浮土拨过去,覆盖在种子上,心里默念着:不要太厚,也不要太薄。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腰都直不起来了。拿起红色的水壶,接了满满的、冰凉的井水,开始细细地、均匀地喷洒。
清凉的水珠落在干燥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很快被吸收,只留下深色的水痕。空气中蒸腾起一股好闻的、湿润的泥土气息,这或许是今天唯一让她感到些许慰藉的时刻。
当她专注地浇着水,移动到靠近篱笆的那一侧时,那个温和的、略带清冽的男声再次响起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那个……你这样播下去,可能不太好。”
沈星澜动作一顿,水壶悬在半空。她抬起头,隔着篱笆,看到顾青舟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活儿,正看着她这边。
他指了指她刚刚播种的那块地,语气平和:“种子撒得太密了,而且覆土有点厚。等苗出来,会挤在一起长不开,也很难顶破土层。”
他的语气没有指手画脚的意思,更像是一种基于经验的、善意的提醒。
沈星澜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直红到耳根。一种被当场戳穿无知的窘迫和一种微妙的、不愿被看轻的抵触情绪交织在一起。
她当然知道自己做得可能不对,但这种被一个陌生人(尤其是一个看起来比她懂行很多的陌生人)直白地指出来,还是让她感到难堪。她过去十年生活在聚光灯下,每一个动作都被无限放大和评判,此刻这种被“指导”的感觉,勾起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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