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是被伤口火辣辣的剧痛和一阵阵恶臭给呛醒的。他费力地睁开像是被黏住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看清周遭。
这是个低矮、阴暗的棚子,顶上耷拉着破旧的油毡,漏下几缕惨白的光线,照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
空气里混杂着血腥、脓液、汗臭和粪便的刺鼻气味,熏得人脑仁疼。
他动了动,想撑起身子,左胸和胳膊立刻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他闷哼一声,又瘫软下去。
“支…支队长?你醒了?!” 旁边传来一个沙哑虚弱,却带着惊喜的声音。
林凡艰难地扭过头,看见韩德胜就躺在离他不远的草堆上,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一条腿用脏兮兮的破布胡乱裹着,渗着暗红的血水。
“老韩…这…这是哪儿?” 林凡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缅军的战俘营…” 韩德胜喘着气,眼神黯淡,“黑石峒峒…完了。
咱们被冲散后,我带着几个弟兄想往鹰嘴崖方向找你,半道被缅狗子的搜索队堵住了…子弹打光,就…”
林凡的心沉到了底。
他最后的记忆,是主峰指挥部爆炸的气浪,和韩德胜拼命把他拖进坑道的画面。
之后,就是一片黑暗。
“弟兄们…还剩多少?” 林凡问,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不清楚…跟我一起被抓的,就七八个,都带了伤。王雷那边…没消息。
陈剑、玛丽亚他们…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韩德胜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时,棚子门口的光线一暗,一个端着上了刺刀步枪的缅军士兵晃了进来,用生硬的汉语吆喝:“吃饭!猪猡!”
几个同样伤痕累累、眼神麻木的俘虏挣扎着爬过去,从一个大木桶里舀出些看不清颜色的、散发着馊味的糊状物,用手抓着往嘴里塞。
一个动作慢了点儿的俘虏被士兵用枪托狠狠捣了一下,惨叫一声趴在地上抽搐。
林凡攥紧了没受伤的右手,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只有一股冰凉的绝望蔓延全身。
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没想到最终落得这般田地。
日子在伤痛和屈辱中缓慢爬行。
每天两顿猪食一样的馊饭,伤口在潮湿和肮脏的环境下开始溃烂化脓,高烧反反复复。
缅军士兵时不时进来拖走一两个俘虏审讯,回来的人多半只剩下一口气,或者再也回不来。
林凡和韩德胜因为伤势太重,暂时没被提审,但这更像是一种钝刀割肉的折磨。
第三天夜里,林凡发着高烧,意识模糊间,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他。
他猛地惊醒,黑暗中,看到韩德胜不知何时爬到了他身边。
“支队长…你看…” 韩德胜声音压得极低,用眼神示意棚顶一个破洞外的夜空。
林凡顺着望去,起初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几颗寒星。
但很快,他注意到,东南方向的夜空中,有规律地闪烁了几下微弱的亮光,不是星星,更像是…手电筒的信号?
“是…是灯语!”
韩德胜激动得声音发颤,“三短,三长,三短…是求救信号‘SOS’!方向…是野人山那边!”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野人山?是王雷他们逃出去了?还是…北边的人?或者是美国人的试探?
“能回应吗?” 林凡低声问。
韩德胜绝望地摇头:“不行,咱们什么都没有,动一下都难…”
希望像鬼火一样一闪而过,留下更深的黑暗。但至少证明,外面还有人没忘记他们。
又过了两天,几个缅军军官在一个翻译的陪同下走进了棚子。
为首的是个面色冷峻的缅军少校,目光扫过棚内如同扫过一堆垃圾,最后停在林凡和韩德胜身上。
“你们两个,谁是林凡?” 翻译官厉声问。
林凡没吭声。韩德胜挣扎着想坐起来:“老子就是!”
缅军少校冷笑一声,对翻译说了几句。翻译官喝道:“撒谎!勃固将军生前下达过格杀令,林凡左胸中弹,濒死重伤!看你这样,像濒死吗?”
林凡心里一凛。勃固知道他中弹的具体位置?
这情报如此精准,只能是内部出了极高的叛徒,或者…当时有专业的观察员在场(英国人?美国人?)。
少校似乎不耐烦了,挥挥手。
士兵上前粗暴地拉起林凡和另外一个伤势较轻的俘虏,就要往外拖。
“等等!” 韩德胜嘶吼,“要审审我!支队长伤重,经不起折腾!”
少校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韩德胜,又瞥了一眼脸色苍白、几乎无法站立的林凡,对翻译嘀咕了几句。
翻译官冷笑道:“算你们走运。梭温师长有令,暂时留你们这些硬骨头有点用。不过,别高兴太早。”
他指着被拉起来的那个俘虏:“带他走!你们两个,好好‘养伤’,以后…有的是用处!”
那个俘虏被拖走了,凄厉的惨叫不久后从远处刑讯室传来,渐渐微弱下去。
林凡和韩德胜躺在冰冷的草堆上,汗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