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怒之境”那焚天灭地般的狂暴炽烈截然相反,踏入“哀之境”的瞬间,李长寿与云霄仙子便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声的、绝望的深渊。
这里没有震耳欲聋的咆哮,没有撕裂虚空的闪电,也没有沸腾的熔岩。有的,只是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灰暗。天空是低垂的、仿佛永远不会放晴的铅灰色浓云,不断飘落着细密的、如同燃烧后灰烬般的“雪”。这些灰雪触物即融,带来一股彻骨的寒意,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直透神魂的冰冷与绝望,仿佛能冻结一切希望与生机。时间在这里的流逝变得异常粘稠而缓慢,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无声地消磨着闯入者的耐心、意志乃至对存在的感知。
脚下是干裂、毫无生机的灰黑色大地,看不到任何植被,只有零星散布的、枯朽扭曲的树木残骸,如同伸向天空的绝望手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朽与泪水的咸腥气味。最令人心悸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深沉到极致的悲伤意蕴。它并非通过声音传播,而是如同无形的潮水,无声无息地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渗透进每一个毛孔,直接作用于心灵最柔软的地方,引动内心最深处的哀恸与失落。
无数模糊的、半透明的身影在灰蒙蒙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它们并非狰狞的厉鬼,也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如同定格的照片般,不断地、无声地重复着上演着一幕幕生离死别、挚爱永逝、求而不得的场景:有母亲怀抱死婴的无声哭泣,有战士目睹战友倒下的绝望眼神,有恋人天人永隔的徒劳伸手,有梦想破碎后的万念俱灰……每一幕都凝聚着极致浓缩的哀伤,如同无声的悲歌,汇入那无形的悲伤潮水之中,一波波地冲击着李长寿和云霄的心防。
李长寿面无表情,湛蓝的神袍在灰暗的背景中显得格外醒目,却也透着一丝孤寂。他周身的仙光内敛,空明道心被运转到了极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强行将一切情感的波动压至冰点,眼中只有绝对的冷静与理智在飞速闪烁。他双手十指如穿花蝴蝶般急速舞动,周身悬浮的羊脂玉碟洒下清蒙蒙的光辉,如同最敏锐的传感器,飞速地扫描、分析、推演着整个“哀之境”的能量流动轨迹、情绪凝聚节点以及法则结构弱点。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排除一切情感干扰,纯粹以逻辑和算力,寻找着这无尽悲伤的源头与核心阵眼所在。那灰雪落在他肩头,带来的寒意被他以仙力瞬间驱散,但那无孔不入的悲伤意蕴,依旧在持续地试图侵蚀他的道心。
云霄仙子静立在他身侧,混元金斗悬浮于她头顶三尺之处,散发出柔和而清冽的仙光,如同一个倒扣的琉璃碗,将两人笼罩其中。仙光流转,悄然净化着那些试图侵入元神的哀伤意念。她绝美的面容上,没有李长寿那般绝对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自然而然的怜悯与哀伤。这并非被领域之力影响所致,而是源自她本性中的至善与对众生悲苦的深刻共情。她看着雾气中那些无声上演的悲剧场景,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忍与痛惜。她没有像在“怒之境”可能做的那样,以混元金斗的霸道威力强行驱散这些哀魂,因为她能感受到,这些并非恶念,而是凝固的伤痛。
她轻轻闭上眼,樱唇微启,一段空灵悠远、如泣如诉的截教清净仙诀自她口中缓缓吟诵而出。那声音并不宏大,却仿佛具有穿透心灵的力量,如同深山古刹的晨钟,又似月下流泉的低语,蕴含着安抚灵魂、超度往生的宁静力量。仙音所及之处,周围那些原本只是麻木重复悲剧的哀魂,其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那浓郁到化不开的哀伤气息,仿佛被这清音悄然抚平了一丝,变得不再那般令人窒息,甚至有一些哀魂缓缓停下了重复的动作,静静地“望”向云霄的方向,虽然依旧无声,却少了几分绝望,多了一丝……平静?
李长寿的推演计算并未因云霄的举动而停止,反而,在云霄的仙音安抚下,领域内原本如同乱麻般的哀伤能量流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趋于平缓的规律性变化,这反而为他提供了更清晰的推算线索!他的手指舞动更快,玉碟清光闪烁不定。
忽然,他手指猛地一顿,眼中精光爆射,目光如电般射向东北方向!在一片灰暗的、看似毫无异常的荒野中,他的神识锁定了一棵早已枯死、形态扭曲、毫无生机的怪树。那棵树看似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在他的推算中,所有哀伤能量的流向,最终都如同万川归海般,隐晦地汇聚于那棵枯树之下!那里,就是整个“哀之境”的阵眼核心!
“仙子,”李长寿的声音通过神念,平静无波地传入云霄心中,不带丝毫情绪,“阵眼已明,东北枯树下。此境之力,源于‘失’与‘逝’,乃众生至悲所聚,蛮力破之,恐引悲伤逆流,反噬更强,需以‘情’化之。”
云霄缓缓睁开美眸,眼中怜悯之色未褪,却多了几分了然与决意。她微微颔首,并未多言,与李长寿目光交汇的刹那,两人已默契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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