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盆里的夜光草叶片还朝着西北,根系微微震颤,带动铜铃发出断续的“叮”声。李文伸手将铃身翻转,让沟槽朝上,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备用种子,轻轻卡进铃舌下方。铃音立刻变了节奏,由零星点点转为连绵不断,像是风沙中传来的马蹄密响。
他站起身,把铜铃挂在沙狐颈间。那畜生耳朵动了动,没看地图,也没等命令,直接转身朝西北方小跑而去。
李文没追,只对身后族老说:“三十里外有动静,不是风,是活物踩出来的震。”
族老皱眉:“凭一株草、一只狐,就要动兵?”
“不是动兵,是请人。”李文从袖中抽出一封信,“去玉门关外,邀赤奴来祭天立誓。”
快马出发时,风开始卷沙。李文站在高丘上,盯着罗盘。星纹不动,但指针边缘那丝金光越来越亮,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紧了。
赤奴来得比预计快。他带着二十骑,马蹄裹布,悄无声息地停在关外荒原。见到李文,他翻身下马,刀柄轻叩胸口:“你说有战,我就来了。”
“不是战,是盟。”李文从陶盆中取出红柳幼苗,种在沙地中央。
赤奴挑眉:“我们羌人结盟,要猎猛兽,饮血为誓。你拿一根树枝,是看不起我?”
没人说话。风沙吹得衣袍猎猎,族人脸色发紧,生怕赤奴翻脸。
李文不答,只割开手掌,将血滴在红柳根部。血渗入沙中,红柳瞬间抽枝展叶,根系如矛刺地,枝条交错成盾形,稳稳立在风沙里。片刻后,整株植物开出赤色花朵,密密匝匝,像一面血旗迎风招展。
赤奴盯着看了半晌,忽然大笑,拔刀划破手臂,将血洒在红柳周围。他抓住李文的手,按在自己伤口上,另一只手按在红柳主干:“今日起,你我兄弟。你守粮,我守关。若有背誓,天雷诛之!”
红柳枝叶猛地一颤,花瓣纷飞如雨。
仪式刚完,沙狐奔回,颈间铜铃急震。李文取下铃,听出节奏不对——不是探路的稳频,而是短促连击,说明前方有敌且已逼近。
他展开地图,沙狐用爪子在一处沙谷划了三道痕。赤奴凑近一看:“这是南仓必经之路,匈奴人常走。”
“他们来了。”李文抬头,“千骑左右,轻装快马,目标是趁我们刚结盟,一举端掉南仓。”
赤奴立刻下令:“备马!正面冲杀,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行。”李文拦住他,“你冲进去,他们就撤。我们得让他们自己停下。”
“怎么停?马蹄不会听你说话。”
“会。”李文转身,命人抬来三盆棉铃草精灵,“它们会让他们滑下马。”
棉铃草被迅速埋入沙谷两侧沙地,根须织成稀疏丝网,表层覆沙。只要夜间露水凝结,丝线吸湿后便会迅速结冰,形成一片隐形滑障。李文又让沙狐在冰网外围来回奔跑,留下大量蹄印,制造出“此处通行无阻”的假象。
“他们以为路安全,就会加速。”李文指着沙谷狭窄处,“冲到这里,马速最快,一踩冰网,全得翻。”
赤奴半信半疑:“然后呢?我们从两边杀出去?”
“不。”李文取出罗盘,“等他们乱了,我让草自己遮他们的眼。”
他从另一盆中取出一株青蒿精灵,轻轻拍碎其叶片。细密孢子随风飘散,遇湿气即膨胀成雾,无色无味,能持续遮蔽视线半个时辰。
“你带人埋伏侧翼,等烟雾升起,再动。”
赤奴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咧嘴:“你这书生,比我们猎户还会设陷阱。”
夜半,风自北来。
匈奴骑兵果然沿沙谷南下,马蹄声闷如雷滚。前队百人冲入谷口,速度未减。马蹄刚踏进预定区域,突然打滑,前腿一软,整排人马歪倒,兵器撞地声此起彼伏。
混乱中,后队仍往前挤,人马叠压,叫骂不绝。
就在此时,青蒿孢子遇湿爆发,浓雾自沙地升腾,瞬间笼罩整个沙谷。匈奴人眼前一白,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四周沙沙作响,不知敌军多少。
赤奴一声呼哨,羌骑从侧翼冲出,箭雨倾泻。匈奴人乱作一团,有的调头就跑,有的原地挥刀,却砍空了空气。
李文站在高丘,罗盘在手。星纹微动,他感知到棉铃草根须仍在震动——敌军主力未至,这只是先锋。
他没下令追击。
天亮时,战场已清。俘虏跪了一地,战马散落,断刀残旗遍布沙地。李文亲自搜查,从一名俘虏腰间摸出一枚青铜小牌,上刻扭曲符文,边缘烧焦,像是仓促间从祭坛取下的。
赤奴认得:“这是巫神教的东西。呼衍枭的人。”
“他想试探我们。”李文将牌子扔进火堆,“也想看看,我们能不能撑住第一波。”
火光中,青铜牌熔成一团黑渣。李文命人取来红柳枝,令其根系裹住灰烬,层层缠绕,最终塑成一座矮碑,立在玉门关外。
碑无字,但赤花依旧盛开。
“你立这个,是告诉他们我们不怕?”赤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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