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种子的根系在沙层下延伸,像一条无声的蛇,贴着地脉向前爬行。李文坐在玉门关地牢入口的石阶上,指尖搭在罗盘边缘,能感受到那股微弱却持续的震动——青铜片正被带往楼兰旧市方向,速度不快,但路径清晰。
他没下令追击。
这种事,急不得。
地牢里关着昨晚从粮仓外围抓到的商队随从,三根指头粗的铁链锁住肩胛,经脉被冰莲精灵冻住,连梦都做不了。李文走进去时,那人正靠着墙角喘气,嘴唇发紫,眼皮颤个不停。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李文问。
对方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像是想说话,又像是被什么卡住了舌头。
李文抬手,松树精灵从袖中飘出,落在俘虏头顶,细长的枝条垂下,轻轻触碰其太阳穴。紧接着,罗盘微转,星图调至“破妄”频段,一道低频震波渗入识海。
俘虏的身体猛地一挺,眼白翻起,嘴角溢出血丝。
记忆封印不是小事,尤其是用匈奴古咒设下的那种。强行破解,轻则失神,重则癫狂。但李文没得选。
三息后,震波收束。
俘虏咳出一口黑血,眼神终于有了焦点。
“谁给你的货?”李文声音没变,还是那种平平淡淡的调子。
“……每月初七。”那人喘着,“楼兰市集,换香料。”
“换给谁?”
“不知道……从来不见人,只收紫晶石粉,留下木匣。”
李文点头。和预想的一样。
他转身走出地牢,呼衍铁已经在外面等着。
“查上个月交易记录,所有用紫晶石粉换过西域香料的商队,全部列出来。”
“是。”
不到半个时辰,名单送到了书房。
七支商队,五次交易,时间全集中在残卷流出前五天。更巧的是,这些商队出发地都在匈奴控制区边缘,名义上做香料生意,实际上运的货单里从没出现过香料。
李文把名单推到一边,召来了云姬。
她进来时手里拿着那本《汜胜之书》残卷,封面已经泛黄,边角磨损,看起来像是传了好几代的老物件。
“你看看。”李文说。
云姬没说话,指尖拂过纸面,闭上眼。她的空间感知力像一张网,缓缓渗入纸张纤维。一秒,两秒,三秒——她的眉头忽然一皱。
“夹层里有东西。”
她取出一把薄如蝉翼的玉刀,轻轻划开装订线。一页纸被完整剥离,背面赫然浮现出一层暗纹——扭曲的线条交织成环,像是某种符号,又像是被刻意隐藏的阵法。
李文盯着那纹路看了片刻,从罗盘中调出一组数据,比对频率。
“是气运符纹。”他说,“缓慢吸收持有者的意志力,长期研读会让人变得迟钝、顺从,甚至无意识地传播它。”
云姬睁开眼:“这不是农书,是诱饵。”
“对。”李文站起身,“有人想让我治下的百姓依赖这些残卷,以为学了就能增产,其实是在慢慢削弱他们的判断力。等他们习惯了照本宣科,就不敢自己想办法种地了。”
这才是最狠的地方。
不是毁田,不是烧粮,而是让人自己放弃思考。
他走到窗前,远处藏书阁的轮廓清晰可见。李守诚前两天还因为族中子弟私下抄录残卷的事跟他争过,说“祖法不可弃”。现在看来,那些所谓的“祖法”,早被人动了手脚。
李文没动怒,只是叫人把残卷和交易记录一起封进木匣,送去议事堂。
一个时辰后,李守诚来了。
老头穿着旧式长袍,背有点驼,手里拄着一根乌木杖。他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木匣,抽出那页带暗纹的纸,凑到光下看了半晌。
然后他把纸拍在桌上,声音不大,却震得烛火一跳。
“这是假的。”
李文没接话。
“笔迹像,纸也像,连批注的语气都像先祖手笔。可这东西……”他指着暗纹,“根本不是我们李家的东西。这是往祖宗脸上抹黑!”
李文这才开口:“已经流入龟兹、焉耆、伊吾三个小国,那边的农官最近都开始照着这本残卷调整耕期。”
“那还等什么?”李守诚抬头,“让我带人去查族中藏书。凡不是官颁版本,一律焚毁。一个字都不能留。”
李文看了他一眼。
这个老头,从前连改一句耕法都要吵三天,现在却主动要求清理门户。
他知道,这是信任的转折点。
“可以。”他说,“但别只查李家。所有通过非官方渠道流入的农书,全部收缴。另外,从今天起,官颁农书必须加盖植物精灵印记。没有印记的,一律视为伪卷。”
李守诚点头,转身就走。
云姬留了下来。
“你觉得呼衍枭会就此罢手?”她问。
“不会。”李文摇头,“他既然敢用这种手段,就不会只放一本书。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善意’的东西流进来——药方、兵器图、甚至政令模板。表面上帮我们,实际上在根子上腐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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