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子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响声。李文把那半块刻着“耕”字的旧砖嵌进车底槽口,掌心贴住木板,根须顺着地气探出三里,触到一道活水脉动。
他勒住缰绳,车停在溪边。
车厢里,荀彧靠在角落,左臂从肩到肘已变成黑紫色,皮肤泛着油光,像是被火烤过的猪皮。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胸口微弱起伏。
追兵的箭头带钩,撕开皮肉时还灌进了东西。普通药粉一碰伤口就发黑,连雪莲汁液也只能暂时压住溃烂边缘。
不能再拖。
李文掀开外袍,咬破指尖,在车辕上画了个简化的农纹。血线刚落成闭环,地面微微震了一下,一株通体翠绿的茶树虚影破土而出,叶片脉络泛着金光,枝条轻摆,像是在听风辨位。
茶树精灵低头看了看荀彧的伤臂,一片嫩叶自动脱落,飘到创口上方。刚一接触,叶缘立刻卷曲发黄,像是被无形的火燎过。
毒素在经脉里游走,阴寒刺骨,带着一股腥臭味,不是中原常见的毒物。
李文从袖中取出小瓷瓶,倒出几滴残存的雪莲汁液,滴在茶树根部。液体渗入泥土的瞬间,茶树轻轻一颤,叶片重新舒展,颜色更深了些,香气也变了——从清甜转为苦涩,像陈年老茶熬出的浓汤。
第二片叶子落下,这次没有枯黄。
它悬在伤口上方,缓缓旋转,释放出一层薄雾状物质,渗进皮肉。黑血开始往外涌,不是滴落,而是像活物般蠕动,顺着伤口边缘爬出体外,化作一缕青烟升腾。
烟气扭曲,在空中凝成几个残缺符号,一闪即逝。
茶树精灵的叶片再次轻颤,发出细微人声,像是风吹过竹林:“……狼……血祭……呼衍……”
声音断在第三个字上,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李文眼神一沉,抬手将罗盘从背囊取出,用指甲在边缘刻下“呼衍”二字。刻痕刚成,罗盘裂口处银线微闪,指向西北。
他抱起荀彧,塞进车厢深处,盖上毛毡。转头对车夫低喝:“全速回驿站,路上不许停,不许答话。”
车夫点头,甩鞭催马。
李文抽出木剑,剑尖点地,沿着车辙划出一道弧线。泥土翻起,露出底下暗埋的草根网络。他闭眼,引导体内残余雷息渗入根系,一路延伸至三丈外的山石背面。
符阵闭合的瞬间,远处雪地上几道模糊脚印刚踏进两步,便齐齐僵住。其中一人抬起的手停在半空,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他收回木剑,翻身上车。
马车启动,车轮压过符阵边缘,泥土悄然合拢,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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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建在山坳背风处,外墙用夯土加草筋垒成,门框上挂着半截冻住的布帘。李文让人把荀彧抬进最里间的屋子,只留一名懂药理的老驿卒在外候命。
他坐在火塘边,手里捏着那片枯黄的茶树叶。
叶脉里的金光已经熄灭,但指尖还能感觉到一丝余温。他把叶子放在火塘边缘烘烤,等它彻底干透,轻轻碾成粉末。
粉末落在掌心,呈灰绿色,中间夹着一点暗红。
这不是普通的毒。茶树精灵能读取植物记忆,也能感应毒素来源的“气息”。刚才那句“呼衍”,不是随便说的。匈奴残部里姓呼衍的,只有巫神教那群人。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函谷关?
荀彧是去联络关中旧臣的,行程极其隐秘。能精准伏击,说明有人泄密。可泄密者为何不用刀剑,偏要用带毒的箭?分明是想留活口,逼问什么。
他盯着火塘里的炭块,忽然想起陶窑那块砖上的刻字:“种下的人,才能收回光。”
这话什么意思?
如果是冲着他来的,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如果是冲着荀彧,又何必用西域毒术?这种手法,更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让看到的人认出来,又不让外人察觉。
火塘噼啪一声,溅出几点火星。
他伸手拨了拨炭灰,把茶树叶粉撒进去。火苗猛地一跳,燃起短暂的青焰,随即恢复正常。
青烟再次浮现,比溪边那次更清晰。一个扭曲的符号在空中停留了两息,像是一只倒挂的狼头,额心插着一根骨针。
李文记下了形状。
他起身走到墙角,从背囊取出一张空白草纸,铺在桌上。用炭笔照着记忆画下那个符号,又在下方写下“呼衍”二字。
两者对比,结构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狼头鼻梁那道斜线,和呼衍氏族徽上的裂痕完全一致。
这不是巧合。
巫神教在动手了。而且目标不是杀荀彧,是让他中毒,再由他带出毒素痕迹——逼他现身。
所以他才在溪边听见“呼衍”二字时,茶树精灵的声音会突然中断。有人在屏蔽信息传递。
他把纸折好,塞进贴身衣袋。
回头看了眼床铺,荀彧的呼吸已经平稳,黑紫褪去大半,只剩肩头一圈深红疤痕。老驿卒正用温水擦拭他的额头,动作轻缓。
“能醒吗?”李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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