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窗棂,李文坐在案前,笔尖在纸上留下最后一道墨痕。他放下笔,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其鸣如钟,其应如弦”。纸角微微卷起,像是被夜风反复吹动过。
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急不缓,踏在夯土地上有几分沉稳的节奏。门被推开时,带进一丝微凉的空气。李守诚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卷竹简,边角磨得发白,封皮上写着《李氏宗族劳役册》几个小字。
“你一夜未睡?”老人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惯有的审慎。
李文抬头,点了点头,“有些事,得记下来。”
李守诚走进来,将竹简放在案上,顺势坐下。他没看那本写满字的册子,只盯着李文的脸看了片刻,才道:“我昨夜去了三屯。灵田里的麦穗比人还高,精灵们整日忙碌,粮仓已经堆满了两座。可咱们族里那些子弟,还在读《礼经》,背《春秋》,说这是‘士之本分’。”
李文没接话,只是伸手拨了拨灯芯,火苗跳了一下。
“他们不知道外面变了。”李守诚继续说,“玉门关外,羌人骑马耕田;敦煌城里,百姓用陶轮制水渠砖;就连精绝废墟那边,都有人在试炼新铁具。可咱们李家的年轻人,还在争谁写的策论更像中原名士。”
李文抬眼,“你想怎么做?”
“分两路。”李守诚语气坚定,“一支专管灵田,不是让他们下地锄草,而是学着和植物精灵共作。这些精灵能听懂人言,能依指令翻土、灌溉、收割,但需要有人统合调度。这活儿不轻,也不该由外姓人掌权。”
他顿了顿,“另一支,挑十五到二十岁的少年,送去工坊。先学水利,再学冶炼、制陶、织布。西域缺匠人,将来运朝立国,基建靠的就是这批人。”
李文沉默了一会儿,“你是怕他们不服?”
“不只是怕。”李守诚摇头,“是知道他们会反对。读书人自视清贵,觉得动手是贱业。可若不改这念头,咱们李家就算有你撑着,也成不了支柱,只能当个依附者。”
李文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挂在那里的青铜罗盘。他轻轻摩挲着表面的星图纹路,忽然问:“你还记得西迁那天吗?你说我不该背祖离土,会断了香火。”
李守诚神色微动,“我记得。”
“现在呢?”
老人看着他,缓缓道:“那时我看的是礼法。现在我看的是活路。你在做的事,不止是种地打仗,是在建一个新世道。我们李家若跟不上,迟早会被甩开。”
李文转过身,从袖中取出一枚金黄符牌。它通体由凝实的麦穗光影构成,边缘流转着淡淡的青气,像是风吹过稻田时泛起的波浪。
“这是‘丰廪令’。”他说,“持此令者,可调用全境所有灵田产出,包括各部族协约中的供粮额度。军中将领想要一车粟米,都得凭此令支取。”
李守诚盯着那枚符牌,呼吸略重了些。
“我不给将军,不给谋士,要交给族里一个管农事的人。”李文把符牌递过去,“你说,这算不算把耕田提到了台面上?”
李守诚没立刻接,而是伸出手,在符牌上方悬停了一瞬。他感受到一股温润的气息,不强,却极稳,像是大地深处传来的脉动。
过了几息,他伸手接过,低声说:“若耕者有尊,技者有位,那便是新礼法。”
两人不再多言,但气氛已然不同。先前是叔侄议事,如今更像是共谋大计的同路人。
“我提议设‘宗务院’。”李守诚重新坐直,“由我牵头,统筹族人安置与职责分配。再立‘技艺考课制’,每月评定一次技能等级,优者授勋,名字记入族档。这样既能保全颜面,也能推新风。”
李文点头,“可以。但人选得由你定,我不插手。”
“还有三件事。”李守诚接着说,“第一,设‘灵田祭酒’一职,专管植物精灵协作体系,首任人选我想推族中学识渊博、又愿亲赴田间的老儒李元昭。他虽守旧,但从不空谈,去年亲自带人测过三十七块田的土质。”
“准。”李文答得干脆。
“第二,开‘匠学塾’,请羌族冶铁匠赤烈、精绝遗工阿陀授课。族中青年自愿报名,不限出身,不论长幼。”
“准。”
“第三,每季举行‘勤绩评榜’,公开表彰贡献突出者,名字刻入宗祠侧壁。不以诗书为先,而以实绩为准。”
李文嘴角微扬,“这个主意好。让那些只会念书的人看看,什么叫真本事。”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轻微响动。一名侍从探头,低声道:“第一批报名匠学塾的名单送来了。”
李文接过竹简,翻开看了看。上面列着二十三个名字,大多是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有几个还是旁支子弟。
“有个叫李承志的,报了冶炼科?”他问。
“是。”侍从答,“说是曾在玉门关看过驼峰骑兵的刀具打造,想学怎么让铁器更韧。”
李文点点头,把竹简放在桌上,“告诉他们,下月初一开塾,每人发一套工具,三个月后考核。合格者可入工坊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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