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剑尖抵在罗盘中央,那道黑线如受惊的虫豸般扭曲了一瞬,随即被一股柔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压向边缘。淡绿色的光点从李文袖中飞出,绕着罗盘转了三圈,轻轻落在寒玉板上。裂隙的波动戛然而止,蓝点重新稳定下来,像一颗沉入深水的星。
门被推开时带进一阵微风,烛火晃了一下。
李守诚站在门口,手里攥着一封刚送来的军报,眉头紧锁。他本是来问玉门关增防之事,却正好看到那一幕——李文一剑镇星图,精灵封裂隙,整个过程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却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他活了六十多年,见过郡守发令、将军点兵,也曾在乱世里带着族人躲进山中熬过三个月饥荒。可眼前这一幕,超出了他所有经验。
“叔祖。”李文收回木剑,将罗盘盖上布罩,“这么晚了,有事?”
李守诚没立刻答话。他走近几步,目光扫过沙盘上那条由西域直指终南山的红线,又落在寒玉板边缘尚未散去的幽光上。那四个字他还记得:“九宫锁钥”。不是刻的,也不是写的,是自己浮现出来的。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刚才那黑线……是谁在动这个坐标?”
“不清楚。”李文坐回主位,语气平静,“但对方试探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们不能等。”
“你要去?”
“已经在准备。”
李守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年轻时写过公文、拿过锄头、也曾在族会上拍案而起反对西迁。如今它们微微发颤,不是因为老迈,而是因为意识到——他一直以为的“保全家族”,或许早已走到了尽头。
“我李氏自中原南迁,三代人缩在边地,不敢争,不愿动。”他缓缓说道,“你说要西行开国,我说背祖离土;你说种田能养兵,我说书生妄言;你破蝗灾、定敦煌、通商路,我还在算族谱上的名字够不够多……”
他抬起头,眼神不再犹豫:“现在我知道了。你不只是想活,你是想让所有人活得有底气。而我守着的老规矩,早就不顶用了。”
李文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我带来三十六个族中精锐,都是能打能走的汉子,还有三百义从,粮草自备。”李守诚解下腰间令牌,放在案上,“这东西,你拿着比我省心。若真要打终南山,算我一个。”
议事厅外传来脚步声,几名长老陆续赶到。他们原本听说李文要动天机阁,心中惶恐,私下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找死,有人劝李守诚拦住少主。可此刻见到族令牌已置于案上,又见李文方才镇压异动的一幕,一时无人再敢开口。
“你们怕。”李文忽然起身,走到众人面前,“怕天机阁手段诡异,怕一去不回,怕李氏断在这趟路上。这些我都懂。”
他抬手,召来三名植物精灵。它们身形纤细,通体泛着微光,围绕着族令牌缓缓飞行。一圈,两圈,第三圈时,令牌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纹,如同血脉般延伸开来。
“这不是符咒,也不是法术。”李文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是气运共鸣。你们的选择,是否顺应大势,天地自有回应。”
一名年长的长老伸手触碰令牌,指尖传来温热感,像是握住了刚晒过太阳的石头。他猛地缩回手,瞪大眼睛:“它……在跳?”
“像心跳。”另一人低声说。
厅内一片寂静。片刻后,那名曾极力反对出征的长老上前一步,拱手道:“少主若行,我愿率子弟五十人随行。”
“我也去!”
“算我一个!”
呼声接连响起。李守诚站在人群前方,背脊挺直,仿佛卸下了多年重担。他看向李文:“这一路,不会再有人拖你后腿了。”
李文点点头,拿起木剑,在沙盘边缘轻划一下。一道新的标记出现,连接敦煌、龟兹与精绝旧地。
“三个阵眼我们已经掌控。”他说,“只要云姬确认它们仍与主阵联通,就能打开入口。”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不急。”李文目光落在罗盘上,“等消息,也等人。”
“谁?”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声通报:“于吉到——”
众人皆是一怔。这个名字近些日子几乎成了传说。那位疯癫道人自赤壁之后便杳无音信,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飞升了,没想到竟在此时现身。
李文却没有意外之色,反而露出一丝笑意:“他来了,说明时机到了。”
李守诚皱眉:“此人行事难测,真能信?”
“他不信别人,只信天道。”李文轻抚罗盘边缘,“可偏偏,我现在做的事,就是逆天改命。所以他一定会来。”
片刻后,一个披着灰布袍的身影踱步进来。头发乱如枯草,鞋底磨穿,手里拎着一根歪脖子拐杖,嘴里还嚼着半片树叶。
“吵死了。”于吉吐掉叶子,环视一圈,“一群凡人在这儿谈什么生死征途,搞得像真能撼动天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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