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一脚跨出门槛，风迎面吹来，带着远处沙尘的气息。传令兵疾步上前，声音急促：“少主，族老们已在议事厅候您多时，说是匈奴动向未明，须尽快定策。”
他脚步未停，顺着廊道直行。两侧火把在风中轻晃，映得墙上影子来回摆动。议事厅前两排亲卫肃立，门开时，一股闷热扑面而来。
厅内灯火通明，长桌两侧坐满了人。李守诚端坐上首，背脊挺直，脸色沉静。见李文进来，他微微颔首，却未起身。其他人纷纷抬头，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李文没有走向主位，而是径直走到厅中央的阵图台前。星图投影悬浮半空，那座古殿依旧清晰可见，边缘泛着微弱光晕。他抬手轻点，画面一转，显出西域边境地形，玉门关外几处标记红点，正是赤奴带回血碑的位置。
“诸位都知，昨夜赤奴巡边遇袭。”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对方用九幽冥火，留了战书。这不是试探，是宣战。”
话音刚落，李守诚缓缓起身，袖袍轻拂桌面。“少主，我知你心有大志。可眼下敌情不明，贸然开战，恐伤根基。不如遣使交涉，探其虚实，再做打算。”
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几名年长长老低头交换眼神，有人轻轻点头。
李文转过身，正对李守诚。“叔祖，您当年也说西迁是离经叛道，会断了祖宗香火。可若非那一走，我们早被中原乱军碾成灰土。如今西域已稳，百姓安居，田亩翻倍，植物精灵日夜耕作，粮仓堆满——这些，都是打出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现在有人烧我们的地，杀我们的兵，毁我们的信标，您却让我去谈和？”
李守诚眉头皱起：“正因十年基业不易，才更要谨慎。一战败，万业空。和不是怯，是保全。”
“保全？”李文冷笑一声，“您说得轻巧。可您有没有想过，百姓要的不只是安稳，更是尊严。他们看得清谁给他们饭吃，更看得清谁敢为他们拔剑。”
他指向阵图外那片田野。“夜里那些绿光，是植物精灵在种地。它们不眠不休，是因为背后有一群人愿意守护这片土。若我们此刻退让，等于告诉所有人——刀架脖子上，只要跪下就能活。”
厅内一片寂静。
“人和之气，不在避战自保。”他声音低了些，却更沉，“而在共赴危局。天时已得，地利已握，唯人和未成。而凝聚它的办法，只有一个——一起扛过去。”
李守诚嘴唇微动，还想说什么，却被李文打断。
“您怕败？我也怕。但我更怕的是，有一天大家看着我，眼里只剩下服从，而不是信任。那样就算打进天庭，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他转身面向众将。“我知道这一战难。敌人藏在地下，用邪火，设陷阱。但我们有更强的意志，更牢的根基。我不求你们不怕死，我只问一句——你们信不信，这一战，值得？”
话音未落，厅外传来沉重脚步声。
赤奴大步走入，甲胄未卸，肩头包扎的布条已被血浸透。他一路走到李文身侧，手按刀柄，单膝跪地：“少主，我羌人从不低头求和！若您下令出击，我愿率三千骑兵为先锋，踏平他们的巢穴！”
他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他们烧了我的兄弟，伤了我的马，还敢立战书？那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以血还血！”
话音刚落，呼衍铁带着几名将领列队而入，齐齐抱拳：“愿随少主死战！”
一名白发长老猛地站起，拄着拐杖颤声道：“我虽年迈，不能上阵，但家中两个儿子，都可披甲！”
另一人紧跟着起身：“我家粮仓存粮三千石，随时可调供军需！”
第三位长老拍案而起：“李氏一族，岂能畏战偷生！若连这点风浪都扛不住，还谈什么西域立国！”
一人接一人站起来，声音由零散变整齐，最后汇成一片洪流。
“愿战！”
“愿战！”
“愿战！”
李文站在阵图前，木剑轻叩地面，一下，又一下。他没有笑，也没有激动，只是静静看着这群人——有老有少，有文有武，有曾反对他西迁的，也有中途动摇过的。
但他们现在都站在这里。
李守诚坐在上首，手指紧紧扣住扶手，指节微微泛白。他望着厅中沸腾的呼声，望着那个站在阵图前的年轻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那是他看着长大的侄孙，也曾在他膝下听训，背《礼记》，习规矩。可如今，那人已不再需要他来教什么是“理”，什么是“道”。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缓缓闭眼，肩膀微微下沉。
李文听见了那片呼声，也看见了叔祖的沉默。他知道，这一关过了。
他抬起手，掌心向下，轻轻一压。
厅中渐渐安静。
“我不是要你们盲目追随。”他说，“我是要你们明白，这一战，不只是为了挡住敌人，更是为了证明一件事——我们这些人，不管来自哪里，不管过去有过什么分歧，只要站在一起，就没人能逼我们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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