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庭院穿堂而过,吹动了议事厅檐角悬挂的铜铃。李文站在浑天仪前,手中那枚青铜令牌尚未放下。方才按压凹点时,指腹传来一丝极细微的震动,像是某种机关被唤醒了一瞬。
“尸体送来了。”赤奴低声说,脚步声自外而入。
两名亲卫抬着一具蒙布的躯体步入庭院中央,轻轻放在由灵麦根系编织而成的阵纹之上。那人正是昨夜在地窖中服毒自尽的叛军头目,面色青灰,唇角残留黑痕,气息全无。
李文没有立刻靠近。他将令牌插入浑天仪边缘一道隐秘凹槽,指尖轻点星图中枢。片刻后,仪器发出低鸣,一道微弱波频自仪心扩散,与令牌内部某种结构产生共振。空中浮现出一段断续的光纹,形状扭曲,却与死者临终前呼吸节奏完全一致。
“这东西不只是信物。”李文收回手,“是钥匙,也是标记。”
赤奴皱眉:“能读出什么?”
“还不确定。”李文闭眼凝神,掌心贴向地面。意识顺着植物网络蔓延,千株灵麦悄然苏醒,细根探入地下,围绕尸体形成密网。他尝试感知残存气机,却发现对方识海封闭,仿佛有一层无形屏障阻隔内外。
“有人在他死前动过手脚。”李文睁开眼,“记忆被封住了。”
“那就破开。”赤奴握紧刀柄,“总不能让他死都堵着嘴。”
李文摇头:“强来只会触发反制。这种禁制不是为了藏秘密,是为了防错人看见。”
他沉吟片刻,转身走入偏殿,取出一只陶瓮。掀开盖子,一股温润绿意溢出——瓮中蜷缩着一株半透明的藤蔓,叶片薄如蝉翼,脉络泛着微光。
“溯忆藤?”赤奴认了出来。
“刚培育出来的。”李文小心将其捧出,“它能触碰神经末梢残留的印象,像翻一本湿透的书,未必完整,但能看出字迹方向。”
他将藤蔓置于尸体额头。起初毫无反应,藤叶静伏不动。可当李文再次启动浑天仪,让那段波频信号缓缓流转时,藤蔓忽然轻微颤动,叶片缓缓展开,根须悄然钻入死者太阳穴两侧。
刹那间,藤身剧震,叶缘迅速发黑卷曲。
“有咒术反噬!”赤奴伸手欲拔。
“别动!”李文按住他手臂,“它在抵抗——说明看到了东西。”
果然,几息之后,藤蔓虽枯萎大半,却在空中投下三道模糊影像。
第一幕:一座石台高耸于云雾之间,一名灰袍人背对镜头,手持一面星盘模样的器物,正在调整某条金色丝线的走向。那丝线连接远方,终点赫然是长安城上空气运节点。
第二幕:数位诸侯围坐密议,各自头顶飘出极细金丝,如同蛛网般延伸至城外某处虚空,在那里汇聚成一团暗流。画面一角,隐约可见一面小镜反射冷光,镜面刻着双蛇缠绕之纹。
第三幕:火焰熊熊燃烧,青铜令牌在火中熔化,重新铸造成一面小巧铜镜。一只手伸来取走镜子,袖口绣着不规则星轨图案。
影像一闪即逝,溯忆藤彻底枯死,化作灰烬飘落。
赤奴盯着地面残渣:“这些是什么意思?谁在背后连通诸侯?”
李文未答,而是蹲下身,从尸体腰间取回那枚令牌,再度细细端详。双蛇纹路依旧,但他这次用指甲轻轻刮过蛇眼位置的凹点,竟从中抽出一根银针——极细,近乎透明,针尖刻有微型符文。
他心头一震。
这不是寻常信物,而是控念之器。传说中只有极少数势力掌握此类手段,可通过气运丝线远程影响他人决策,使其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棋子。
“我想起一个人提过的东西。”李文低声说,“很久以前,有个老道人说过,‘双瞳失明,则天下归序’。他说那是天机阁的旧印变体,用于校准命运轨迹。”
赤奴眼神一凛:“你是说……有人在用气运改写人心?”
“不是改写,是引导。”李文站起身,将银针收入玉匣,“他们没强迫任何人造反,只是放大了怀疑,点燃了贪欲。就像撒下一粒种子,等它自己长成荆棘。”
他走到浑天仪旁,调出近三个月的气运流向图谱。一条隐蔽的数据链引起注意——每当《洛阳盟约》推进关键步骤时,总有微弱异常波动自西域某处传来,时间恰好对应几次诸侯动摇期。
“他们不是要破坏九鼎计划。”李文手指划过屏面,“是要测试它的稳定性。看我们能不能扛住压力,看联盟是否真的牢固。”
赤奴听得脊背发凉:“所以这场袭击,是一次……试验?”
“对。”李文点头,“他们想知道,当混乱爆发时,我们的应对模式是什么,防御体系哪里薄弱,甚至——我本人会如何反应。”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那具尸体上。
“这个人临死前笑,不是因为不怕死,是因为他知道我会看到这些画面。他的死,本身就是信息的一部分。”
赤奴沉默片刻,忽然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公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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