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恒昙的灵魂在这冰冷的“显微镜”下几乎要因过度解析而趋于涣散时,那无处不在、深入骨髓的审视感,陡然发生了质变。
不再是单纯的回溯与计算。
恒昙的意识之海,被一股更加强横、更加不容抗拒的法则意志强行侵入、改造!无数陌生的、带着强烈“推演”与“拷问”意味的场景,如同汹涌的黑色潮水,凭空生成,蛮横地淹没了他的自我认知。
**尸山血海**
他站在一片由无数扭曲尸体堆积而成的山巅之上。脚下,是无数个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曾受他点化的灵兽、敬仰他的信徒、并肩作战的同袍,甚至是他内心视若珍宝的、某个具体而微的凡人孩童天真烂漫的脸庞。他们的血汇聚成河,散发着绝望的腥气。而他的对面,是无数被黯蚀彻底侵蚀、扭曲、只剩下纯粹毁灭欲望的生灵。它们咆哮着,即将扑向一个仅存的、庇护着亿万生灵的巨大世界泡。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轰鸣:“杀一人,可阻其毁灭之源,救此亿万!然此一人,乃维系此方小世界核心平衡之锚!杀,则此界顷刻崩塌,亿万亦亡!不杀,则黯蚀即刻突破,吞噬一切!汝之平衡,秤在何方?心为秤?此亿万生灵之重,与那一锚之重,汝心如何称量?!”尸山的重量仿佛真实地压在他肩上,那亿万生灵无声的绝望凝视,几乎要将他的佛心碾碎。
*琉璃净土,业火焚身**
他置身于一片纯净无瑕、由秩序微光与佛性金光共同构筑的琉璃世界之中。这里是绝对平衡的净土,法则和谐,生机盎然。然而,净土之外,是无边无际的、被黯蚀彻底污染、扭曲、充满极致痛苦的宇宙荒漠。无数灵魂在其中哀嚎。一个宏大而冷酷的意念贯穿他:“维持此方净土之完美平衡,需隔绝一切外源污染。然,若打开一丝缝隙,引渡外域一缕纯净灵魂残片入内,净土核心法则将受细微扰动,亿万载积累之完美平衡刻度将偏移百万分之一!救一残魂,损净土之永恒完美,值否?汝之敬畏,是敬此完美之‘器’,还是畏那残缺之‘生’?平衡之代价,汝可愿付?”他仿佛能听到那残魂微弱的求救声,看到琉璃净土因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偏移而可能在未来产生的细微裂痕。极致的完美与微小的慈悲,在法则的天平上剧烈撕扯着他。
**佛魔一体,悖论漩涡**
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双手。左手,绽放着纯净无垢、抚慰一切伤痛的慈悲佛光;右手,却缠绕着冰冷无情、抹杀一切“失衡因子”的秩序法则锁链。而他的面前,是一个在战乱中诞生的、天生具有沟通黯蚀能量潜质的幼童。这孩童本身纯净无辜,但他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个不断扩散的污染源,会缓慢而不可逆地扭曲周围所有生灵的命运线,最终导致一个星系的倾覆。慈悲的佛光本能地要拥抱这无辜的孩童,给予温暖和庇护;而冰冷的秩序锁链则在疯狂示警,要求他立刻“修正”这个巨大的失衡点,将其彻底抹除。两个声音在他灵魂深处激烈交战,如同要将他的意识劈成两半:“拥抱他!佛性即慈悲!他何罪之有?”“毁灭他!法则即秩序!亿万生灵之未来,岂容此一‘点’之祸?”他感到自己的佛心在慈悲中颤抖,秩序本源在冷酷中嗡鸣,自我存在的基础在这悖论的漩涡中摇摇欲坠。
每一幕场景都无比真实,带来的痛苦、迷茫、撕裂感都深入骨髓。法则的拷问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恒昙意识最核心的部分。它逼迫他在最极端、最无解的悖论中做出选择,逼迫他直视佛性慈悲与法则秩序之间那看似不可调和的鸿沟,逼迫他审视自己“心为秤”的信念,在这绝对理性的天平面前,是否只是自欺欺人的虚妄!
冷汗早已浸透恒昙的袈裟,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冰凉,但这冰凉远不及灵魂深处那法则拷问带来的万分之一。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仿佛被无形重锤反复捶打过后的脏腑。脸色苍白如金纸,那并非简单的失血,而是灵魂之光在极致压迫下的黯淡。唯有那双眼睛,深陷的眼窝里,眼神却如同历经劫火淬炼的琉璃,不仅未被那无尽的冰冷推演和悖论拷问所熄灭,反而在极致的痛苦与迷茫中,一点点凝聚起前所未有的光芒。
每一次极端的场景推演,每一次悖论的灵魂撕裂,都像一把无形的刻刀,在他坚韧的佛心上留下深深的印痕。尸山血海的重量,琉璃净土的完美与残魂的哀求,佛魔一体的悖论漩涡…这些法则模拟出的炼狱,非但未能摧毁他,反而成了磨刀石。那源自本初的、对生命本身的敬畏,非但没有在冰冷的计算中萎缩,反而在对抗中变得愈发清晰、愈发磅礴。
“阿弥陀佛……”一声低沉却异常清晰的佛号,如同沉入深潭的玉石,竟在这连法则洪流都为之凝固的死寂圣殿核心,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奇异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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