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莽界,裂骨山脉的余脉如同沉睡巨兽的脊骨,在罡风季的呼啸声中蜿蜒起伏。石爪部落,依山而建,粗犷的石墙和兽皮帐篷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坚韧。部落中央,那根刻画着裂山巨猿咆哮图腾的巨大石柱,是部落的灵魂,也是力量的象征。此刻,石柱下正聚集着人群,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汗水的咸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与期待。
成年礼前的狩猎祭典。
部落的勇士们抬着今日的猎物——一头体型堪比小山的“岩背野猪”——走向祭坛。猎物的獠牙上还滴着血,彰显着石爪战士的勇武。少年们围着猎物,眼中闪烁着崇拜与渴望,他们即将迎来自己的成年礼,渴望在启灵仪式上获得先祖之灵的认可,成为尊贵的兽灵行者学徒,哪怕只是契约一头凡阶兽灵,也意味着脱离凡俗,踏入力量的殿堂。
人群的边缘,一个身影默默地蹲在阴影里,清理着狩猎队带回的、不那么重要的草药和兽筋。他身形略显单薄,穿着洗得发白的旧皮甲,动作麻利却无声无息,像一块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头。他叫岩风。
再过三天,就是他十六岁的成年礼。这本该是充满希望的日子,对他而言,却如同悬在头顶的冰冷巨石。他是“无魂者”,石爪部落公认的废材。
三年前的启灵仪式,是他永生难忘的噩梦。当同龄的少年少女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将手按上图腾柱,感受着先祖之灵的回应,或强或弱地激发出象征潜力的光芒时,轮到岩风,图腾柱却如同冰冷的死物,纹丝不动。他面前那块测试精神力的黝黑石头——魂石,更是黯淡无光,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大萨满苍老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失望,最终只余下冰冷的宣判:“灵魂与自然能量绝缘……无魂者。”
这三个字,如同烙印,刻在了岩风的生命里。在崇拜力量、尊崇兽灵行者的石爪部落,“无魂者”等同于累赘,是勇武血脉中的耻辱。他被剥夺了成为战士学徒的资格,被排挤在核心圈子之外,只能在部落最边缘的区域活动,做些采集、清理之类的杂活。他的名字,也时常被充满恶意的绰号取代——“石疙瘩”、“空壳子”。
“看啊,我们的‘空壳子’又在摆弄那些烂草了!”一个洪亮而充满嘲弄的声音响起。狩猎队长的儿子,巨石,一个身材壮硕、脸上带着新鲜爪痕的少年,带着几个同伴走了过来。他故意踢翻了岩风刚整理好的草药筐,几株珍贵的“止血藤”滚落泥地。“这种废物,也就配干这种活计了。成年礼?呵,我看你还是趁早滚出部落,省得给裂山巨猿丢脸!”
周围的少年发出一阵哄笑。岩风低着头,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轻蔑的、漠然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屈辱和愤怒,默默地俯身去捡拾散落的草药。他不想惹麻烦,尤其是在成年礼前夕。
“喂,跟你说话呢,聋了?”巨石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岩风,伸手用力推搡他的肩膀。
岩风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身形。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巨石,那平静之下,却隐藏着多年冷眼淬炼出的坚韧和不甘。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最后一株止血藤捡起,放回筐里。
“哑巴了?废物就是废物!”巨石啐了一口,似乎觉得无趣,带着同伴扬长而去,“走,去看看今天的猎物,那才叫真正的力量!”
人群的喧嚣渐渐远离祭坛中心。岩风背起草药筐,默默地走向部落外围。他要去的地方,是部落西南方那片令人闻之色变的腐淤沼泽。那里瘴气弥漫,泥潭深不见底,潜伏着剧毒生物和凶猛的鳄类荒兽。但对于岩风这样的“无魂者”来说,那里却是他少数能证明自己“有用”的地方之一。部落的战士和兽灵行者不屑于进入这种危险又产出低微的区域,而岩风,凭借着他那被当作“运气好”的对植物和环境的敏锐感知,以及为躲避危险和欺凌而练就的灵活身手,反而能在沼泽边缘找到一些有用的药草和特殊苔藓。
老猎头需要“夜光苔”。老猎头是部落里唯一一个对他还算和善的人,一个年轻时受过重伤、无法再狩猎的老猎人,也是收养岩风的人。他的旧伤在湿冷的罡风季总是复发,疼痛难忍,只有腐淤沼泽边缘生长的夜光苔研磨成的药膏能稍微缓解。想到老猎头蜷缩在兽皮毯里痛苦呻吟的样子,岩风加快了脚步。
离开部落石墙的保护,荒野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变得湿冷,带着泥土和腐殖质的味道。参天巨木的枝叶在风中呜咽,如同巨兽的低吼。岩风紧了紧身上的皮甲,像一只警惕的狸猫,钻入了通往腐淤沼泽的密林小径。
进入沼泽范围,环境陡然一变。光线被扭曲的巨木和浓密的藤蔓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股植物腐烂、淤泥淤积的腥臭。脚下是松软的苔藓和深不见底的泥沼,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巨大的、散发着幽绿色或惨白色微光的菌类附着在枯木上,为这片死亡之地提供着诡异的光源。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生物的窸窣声,以及泥沼深处气泡破裂的“咕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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