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心里那声“坏了”还没落地,只想赶紧拉着宝儿钻进人群里消失。这城西鱼龙混杂,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没必要的关注。
“哥哥,那个伯伯好吵。”宝儿被他牵着,小步快跑,还不忘回头看一眼那脸红脖子粗的炼丹师。
“嘘,宝儿乖,我们买糖去,不理他。”林闲压低声音哄着,脚下步子更快。
眼看就要离开这“百草丹坊”的门口,林闲刚松了半口气,被他牵着的宝儿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松开了他的手。
小家伙转过身,面对着丹坊门口那群人,学着刚才那炼丹师背着手、微微扬起下巴的样子,小眉头还学着皱了起来,奶声奶气地重复:“……愚不可及!清心草的草草,要先放,因为……因为它活泼!要和宁神花的花花一起,用小火慢慢烧……”
她学得惟妙惟肖,那稚嫩的嗓音模仿着大人严肃的语调,形成一种古怪的反差,让周围几个还没散去的学徒忍不住想笑,但又不敢,只能拼命忍住。
林闲头皮都炸了,赶紧弯腰去拉她:“宝儿!别学!快走!”
宝儿却仰起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真的困惑,声音清晰地问道:“哥哥,他说的不对呀。那个草草和花花放在一起,会打架的。应该先让胖胖的根根去劝架,对不对?你以前说过的呀。”
“胖胖的根根”?林闲脑子嗡的一声。
他瞬间反应过来,宝儿口中“胖胖的根根”指的是另一种常见辅药“地脉根”,其药性醇厚温和,确实能在清心草与宁神花之间起到更好的调和作用,避免那丝微弱的“寒涩”与“沉滞”直接冲突。这是他之前研究【万象录】基础篇时,随口跟宝儿念叨过的,没想到这小家伙不仅记住了,还自己简化成了“劝架”!
完了。
林闲心里只剩这两个字。
丹坊门口,瞬间安静得只剩下远处街市的嘈杂背景音。
所有目光,学徒的、路人的,都齐刷刷地盯在了门口这一大一小身上。
刚才还想笑的学徒们,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那女童的话听起来天真烂漫,但“草草花花会打架”、“先劝架”这种比喻,细细一品,竟然……好像直指刚才大师讲解中那处他们习以为常,却从未深思过的关节?
那二品炼丹师,姓赵,此刻脸上的倨傲还没完全褪去,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童言打得措手不及。
他先是觉得被冒犯,一股火气直冲头顶,这泥腿子散修带来的小丫头也敢妄议丹道?但“会打架”、“劝架”这几个字在他脑子里转了一圈,结合他自己炼丹时偶尔感觉到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和谐感……就像一层窗户纸,突然被一根小手指头,“噗”地一下捅破了。
他脸色猛地由红转白,嘴唇哆嗦了一下,想呵斥的话卡在喉咙里。冷汗,瞬间就从额角渗了出来。他传承的丹方,他引以为傲、教导学徒的“至理”,难道……真的存在如此基础的缺陷?而且是被一个路边女童,用如此儿戏的方式点破?
这比直接被一个同阶丹师挑战更让他难以接受。这意味着他根子就错了!
“黄口小儿……胡……胡言乱语!”赵丹师强撑着喝道,但声音里的底气明显不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剧烈摇晃起来。
周围学徒们都不是傻子,看着大师这副反应,再回想那女童的话,看向林闲和宝儿的目光顿时变了。从之前的看热闹、同情,变成了震惊和探究。这散修……莫非是隐藏的高人?这女童是他的弟子?刚才那皱眉,不是听不懂,而是……不屑?
林闲把宝儿紧紧护在身后,感觉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他脑子里飞速旋转,怎么办?承认?那等于直接把脸伸过去让人打,后续麻烦无穷!否认?可宝儿话已出口,对方又不是傻子!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对着赵丹师连连拱手,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大师恕罪!大师恕罪!小孩子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她、她这是饿迷糊了,说梦话呢!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这就走,这就滚!”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想把宝儿抱起来。
“等等!”
这次出声的不是赵丹师,而是旁边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学徒服的青年。这青年之前就在认真听讲,林闲拉着宝儿离开时,他就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青年走上前,先是对着脸色苍白的赵丹师行了一礼,然后转向林闲,态度倒是客气,但眼神锐利:“这位……道友,请留步。在下是丹坊学徒陈铭。敢问令妹方才所言……‘先让地脉根劝架’,是何人教导?可是道友你所授?”
他直接点破了“地脉根”,显然听懂了宝儿的“黑话”。
林闲心里骂娘,就知道会这样!他赶紧摆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这位道友误会了!我哪懂什么丹道啊!就是以前在乡下,听个走方郎中胡诌过几句,小孩子记性好,瞎学的!当不得真,万万当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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