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侯府,朱门紧闭。
沈括的马车径直停在府门前,不等车夫摆好脚踏,他已掀帘而下。脸色依旧苍白,但每一步都踏得沉稳,那股尸山血海里杀出的煞气混着格物院主的威严,让守门的豪奴竟一时不敢阻拦。
“开封府沈括,请见永嘉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门扉。
府内一阵细微的骚动。片刻,侧门吱呀打开,管家堆着笑脸迎出:“沈大人,侯爷身体不适,早已歇下,您看……”
“本官有要事,关乎朝廷安危,等不到明日。”沈括看也不看他,径直往里走。赵虎、冷锋一左一右,如同门神,冰冷的目光扫过,管家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赔笑引路。
一路穿廊过院,护卫森严,暗处目光如针。沈括恍若未觉,直到来到那间熟悉的“静心斋”外。
屋内药味浓郁,永嘉侯赵璟披着外袍,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眼神深处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疑。他没想到沈括会如此直接、如此迅速地找上门来,而且还是这副明显带着伤、却锋芒更盛的模样。
“沈大人深夜造访,所为何事?若是为前几日府上些许骚乱,本侯已上表自陈……”赵璟率先开口,试图掌握主动。
沈括没空跟他虚与委蛇,直接打断,从怀中取出那个鸳鸯荷包,亮在对方眼前:“侯爷,可识得此物?”
赵璟的目光落在荷包上,瞳孔猛地一缩,虽然瞬间恢复如常,但那一闪而逝的惊骇没能逃过沈括的眼睛。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不过一寻常荷包,沈大人何处得来?”赵璟语气平淡,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
“漪澜园,地下密室,与幻魇邪徒制药害人的证据一同发现。”沈括盯着他,一字一句,“这里面,还有半块刻着‘璟’字的玉佩。”
赵璟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强自镇定:“天下同名者甚多,单凭一个‘璟’字,沈大人就想攀诬本侯?未免太过儿戏!”
“儿戏?”沈括冷笑,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赵璟下意识后仰,“这荷包绣工独特,针脚出自江南苏绣大家‘慧纹’一脉,近三年才传入汴京,专供勋贵女眷。侯爷,需要本官将近年购入过‘慧纹’绣品的府邸,一一排查吗?还是说,要请侯爷府上的女眷,出来辨认一下这荷包的主人?”
赵璟额头渗出细密冷汗,嘴唇翕动,一时语塞。他没想到沈括连绣工流派都如此清楚!
沈括却不给他喘息之机,语气愈发冰冷:“孙淼身上有一块,这荷包里又有一块。侯爷的玉佩,还真是容易碎,也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你……”赵璟猛地站起,脸色涨红,却又因气急牵扯了旧疾,剧烈咳嗽起来。
就在这时,内室珠帘微动,一个身着素雅衣裙、面容姣好却带着几分怯懦的年轻女子,端着一碗药走了出来,看到外间情形,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沈括目光扫过那女子,又落回赵璟脸上,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侯爷‘病’得可真重,连端药都需要新纳的如夫人亲自伺候。却不知这位如夫人,是否也擅长调制……冷冽的檀香?”
最后几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赵璟耳边!他豁然抬头,眼中终于露出了彻底的慌乱!
沈括不再看他,转身便走。
“侯爷好生‘休养’,但愿下次登门,您还能如此……气定神闲。”
声音留在厅堂,人已带着赵虎、冷锋大步离去。
赵璟僵在原地,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看着沈括消失的背影,又猛地扭头看向那端药的女子,眼神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片狠厉与决绝。
沈括走出永嘉侯府,夜风一吹,喉间腥甜再难压制,一缕鲜血自嘴角溢出。
他随意擦去,眼神却亮得惊人。
荷包、玉佩、如夫人、檀香……幻魇,你这盘棋,我接下了!
而下一子,该落在何处?那个端药的女子,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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