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公府那场决定帝国北向命运的最高军议,并未随着张世杰那句“永定北疆之旷世伟业”的宣告而结束。相反,它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在帝国的权力中枢层层扩散,酝酿着更为具体、也更为磅礴的行动浪潮。
三日之后,依旧是那座恢弘而肃穆的议事厅。
相较于前次的群情激昂,此番与会的核心人员更为精简,气氛也更为凝练。炭火依旧噼啪,映照着张世杰沉静如水的面容,以及他面前那张已被各种颜色标记符号点缀得密密麻麻的《大明混一寰宇总图》。蒙古高原那片赭色区域,此刻被细分为数块,分别标注着“漠南”、“漠北喀尔喀”、“卫拉特(准噶尔)”等字样。
苏明玉、李定国、刘文秀赫然在列,此外还有两位新面孔——一位是身着绯袍、气质儒雅却目光锐利的中年文官,乃是新任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精通边务舆图的陈子龙;另一位则是一位身着绛紫色喇嘛僧衣,面容红润,眼神中透着智慧与沧桑的僧人,正是被张世杰特意请来的乌斯藏(西藏)黄教(格鲁派)高僧,罗桑却吉坚赞的代表,措钦喇嘛强巴嘉措。
张世杰没有多余的寒暄,目光扫过众人,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沉稳而有力:“前日之议,已定北向大略。然空有大略,无异于镜花水月。今日召诸位前来,便是要议定这经略蒙古的具体方略,将其落到实处,化为可执行之策。”
他顿了顿,指尖在沙盘上象征蒙古高原的区域缓缓划过,如同一位最高明的医者,在审视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病体。
“蒙古诸部,并非铁板一块。其部族林立,各有诉求,彼此间恩怨纠缠,远有林丹汗与科尔沁之旧怨,近有喀尔喀三部之内斗。对其,若一味挥刀砍杀,非但不能竟全功,反而可能迫使其团结一致,共抗天兵,重蹈前朝覆辙。若一味怀柔示弱,则又恐其得寸进尺,视我大明软弱可欺。”
他的分析鞭辟入里,将蒙古内部的复杂性清晰地剖析在众人面前。
“故而,”张世杰的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此次北向,绝非单一之军事征伐,而是一场融武力、政治、经济、文化于一体的全方位较量!须得刚柔并济,多管齐下,方能收标本兼治之奇效!”
他目光如炬,看向李定国:“定国!”
“末将在!”李定国豁然起身,抱拳应诺,声如洪钟。
“漠北喀尔喀三部,土谢图、车臣、札萨克图,桀骜不驯,屡犯边陲,藐视天威,其罪当诛!此乃我大明立威之首要目标!”张世杰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沙盘上漠北的位置,“对此等冥顽不灵之辈,唯有施以雷霆手段,以绝对之武力,摧垮其抵抗意志,歼灭其有生力量,方能震慑草原群雄,让他们明白,顺我大明者昌,逆我大明者亡!”
“末将明白!”李定国眼中战意熊熊,“喀尔喀倚仗者,无非漠北路途遥远,瀚海阻隔,兼其骑兵来去如风。然我新军之火器、纪律、后勤,早已非吴下阿蒙!末将愿立军令状,必提精锐之师,跨瀚海,破王庭,擒其伪汗,献于麾下!让这漠北,成为我大明彰显武力的演武场!”
“好!”张世杰赞许地点点头,“然切记,此战之目的,非为杀戮而杀戮,乃为‘慑服’!要打得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击溃其主力即可,对于普通部众,当以招抚为主,勿要多造杀孽。具体进军路线、后勤保障、与漠南仆从军配合等细节,由你与文秀、陈郎中会后详议,制定万全方略。”
“末将遵命!”李定国慨然应诺,坐下时,身躯挺得笔直,仿佛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
张世杰的目光随即转向刘文秀和陈子龙:“文秀,陈郎中。”
“末将(下官)在。”两人同时起身。
“对于漠南蒙古,如科尔沁、内喀尔喀等已表示归附或态度摇摆之部落,则不可一味用强。”张世杰的指尖在沙盘漠南区域轻轻划过,“当以政治怀柔为主。可效仿前朝‘土司’制度,加以改良。对其首领,朝廷可正式颁赐印信、诰命,予以册封,承认其地位,甚至许以爵位世袭,如‘顺义王’、‘忠勇公’之类,使其成为大明在北疆的屏藩。”
刘文秀沉吟道:“国公此策甚妙。然,如何确保这些受封部落之忠诚?仅靠名器册封,恐难持久。”
陈子龙接口道:“刘侯所虑极是。下官以为,除册封外,还需辅以‘质子’之法。令各部首领遣其嫡子或重要继承人入京,或入讲武堂学习,既为质,亦可令其沐浴华风,渐染汉化,将来归部,必为亲我大明之中坚。”
张世杰颔首:“此议甚佳,可纳入怀柔之策。此外,朝廷可派遣精通蒙语、熟悉草原事务之官员,常驻各大部落,名为‘协理’,实则监控其动向,调解内部纠纷,传达朝廷政令,使其逐渐纳入帝国行政管理之轨道。”
他顿了顿,看向苏明玉,语气缓和了些许:“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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