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暗涌与文渊阁的挑灯夜战,并未能完全掩盖来自中原大地的震天鼙鼓。就在河北全力应对北疆邪患与内部渗透之时,一场预料之中、却又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巨变,终于在淮南之地轰然爆发。
建安二年夏,淮南,寿春。
昔日繁华的帝乡,此刻被一种狂热与虚妄交织的气氛所笼罩。街道洒扫一新,旌旗招展,但往来兵士脸上多是茫然与紧张,市井百姓则步履匆匆,眼神中藏着难以言说的忧虑。皇宫(实乃袁术将原淮南尹府邸大肆扩建而成)之内,更是笙歌鼎沸,觥筹交错。
袁术身着赭黄袍,头戴旒冕,尽管努力挺直腰板,试图展现帝王威仪,但那过于肥硕的身躯和因长期酒色而略显浮肿的面庞,却使得这身打扮显得有些滑稽与不伦不类。他高踞于匆忙赶制的龙椅之上,接受着麾下文武(其中不乏被胁迫或利益蛊惑而来)的山呼万岁,志得意满之情溢于言表。
“众卿平身!”袁术挥了挥手,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尖锐,“汉室衰微,气数已尽!朕顺天应人,承继火德,今日正位仲家皇帝,乃天命所归!自即日起,改元仲兴,大赦天下!封赏诸卿,与朕共享富贵!”
殿内一片谄媚的贺喜之声。阎象、杨弘等老臣位列前排,脸上却无多少喜色,反而忧心忡忡。阎象数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他深知,传国玉玺虽在手中,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河北袁绍、兖州曹操、江东孙策(虽重伤,其势犹在)、荆州刘表……天下强藩环伺,主公此举,无异于自焚于积薪之上!
然而,利令智昏的袁术早已听不进任何逆耳之言。他沉浸在“代汉自立”的美梦中,幻想着四方来朝,宇内宾服。他甚至已经拟好了给各地诸侯的“诏书”,命令他们承认新朝,前来朝贺。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伴随着袁术称帝的檄文(在他自己看来是诏书),迅速传遍天下。
许都,司空府。
曹操拿着那份措辞狂妄、自称“仲家皇帝”的檄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汹涌的暗流。他将檄文轻轻放在案上,手指点了点“袁术”的名字,目光扫过麾下济济一堂的谋臣武将——荀彧、郭嘉、程昱、夏侯惇、夏侯渊、曹仁等皆在列。
“诸公,袁公路倒行逆施,僭越称尊,可谓自取灭亡。”曹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此乃天赐良机,予我曹孟德匡扶汉室、肃清寰宇之名分!”
荀彧上前一步,拱手道:“明公所言极是。汉室虽微,正统犹存。袁术此举,已犯天下之大不韪。我师出有名,正可借此号令四方,共讨国贼!”
郭嘉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眼中却闪烁着洞悉世情的锋芒:“袁术空有玉玺,而无其实。淮南看似富庶,然其横征暴敛,民怨沸腾;麾下虽众,然纪灵等将非统帅之才,文臣如阎象等虽有智而不得用。其败象已露,我军挟天子以令不臣,以正讨逆,破之必矣!”
“然则,”程昱补充道,语气谨慎,“河北袁绍,态度不明。其与袁术虽兄弟阋墙,但终究同出汝南袁氏。若我军南下讨逆,袁绍趁机袭我后方,或要求共享玉玺,如之奈何?”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这正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他看向荀彧和郭嘉。
荀彧沉吟道:“袁本初初定河北,北有胡患,内有政务亟需梳理。其若明智,当知此时与我交恶,非但无益,反可能两面受敌。可遣使持天子诏书,正式册封其为大将军,督冀、青、幽、并四州军事,重申其讨董盟主之荣,以安其心。同时,暗示玉玺之事,待破袁术后再议,将其注意暂时稳住。”
郭嘉笑道:“文若兄此策甚善。还可散播消息,言袁术曾辱及袁绍出身,激化其兄弟矛盾。袁本初最好面子,必不屑与这等‘家贼’为伍。更何况,”他压低了声音,“据闻河北近来忙于应对那‘黑帝’邪祟,恐怕也无力南顾。”
曹操微微颔首,心中已有决断。“好!即刻起草檄文,布告天下,历数袁术罪状,奉天子诏,兴兵讨逆!以夏侯惇为先锋,曹仁总督粮草,荀攸、程昱随军参赞,克日兵发淮南!”
“诺!”众将轰然应命,战意高昂。
几乎在曹操做出决策的同时,邺城大将军府也收到了袁术称帝的详细情报。
袁绍/谢安看着那份堪称荒唐的“仲兴皇帝诏书”,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既有对袁术愚蠢行径的鄙夷,也有一丝源于袁氏血脉的尴尬,更多的,则是冷静的权衡。
“公路……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他放下帛书,对身旁的沮授、田丰道,“自取死路,怨不得旁人。”
田丰冷哼一声:“僭越称尊,天下共击之!主公,此乃天赐良机。曹操必兴兵讨伐,我军或可趁其与袁术纠缠,南下收取青州、徐州之地,亦可坐观虎斗,待两败俱伤……”
沮授则更为持重:“元皓之言虽有理,然我军北疆新定,文丑将军重伤需休养,将士疲惫。且‘黑帝’隐患未除,内部尚有奸细潜伏,实不宜大举兴兵南下。曹操奉天子以令诸侯,讨逆之名正言顺,我军若轻动,反失大义。不如暂作壁上观,遣使许都,一方面恭贺曹操讨逆(实则承认其行动的合法性,换取好感),另一方面,可重申联盟之意,并……试探其对玉玺的态度,以及能否借此换取一些实际利益,例如,要求其约束黑山军,或开放部分贸易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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