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伤员的呻吟声低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沉默,混合着焦糊味、血腥以及未散尽的甜腻气息,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安德拉队长站在队伍前方,面朝深邃的黑暗,背对着一众疲惫不堪的部下,他的脊背依旧挺直,但紧握的拳头上青筋隐现,显示出内心的剧烈挣扎。
雷娜·伊莎尔刚刚为最后一名精神受创的士兵完成了一次深度的安宁祷言,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前的金发被细汗粘住,连续不断的消耗让她感到一阵阵虚脱般的眩晕。她靠在略显潮湿的石壁上,微微喘息,胸前的宁静之心持续散发着稳定的暖意,是她在这片污浊气息中唯一的锚点。
赵云澜则蹲在那些烧焦的苔藓残骸旁,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刮取了一些焦黑的粉末,放入一个皮质的小袋中。他的动作专注而细致,仿佛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对周遭凝重的气氛浑然不觉。只有偶尔抬眼扫向甬道深处时,那眼神深处才会掠过一丝与表面慵懒截然不同的锐利算计。
撤退,意味着前功尽弃,王室的任务失败。前进,则无疑是带着一群伤兵踏入更危险的未知,后果难料。
理智告诉他应该撤退,保存实力,但从军多年的骄傲和对任务的执着,又让他难以轻易下达这个命令。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一阵杂乱而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鲁的谈笑和金属碰撞的叮当声,毫无征兆地从他们来时的甬道上方传了下来!
这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地下的死寂,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所有人瞬间色变!
安德拉队长猛地转身,眼中爆发出凌厉的寒光,之前的犹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面对突发威胁时的绝对警惕。“戒备!”他低吼一声,仅存的、尚有战斗力的士兵们立刻强打精神,迅速收缩阵型,将伤员护在身后,武器出鞘,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火把的光晕在兵刃上跳跃,反射出冰冷的寒芒。
雷娜也立刻站直了身体,强忍着疲惫,指尖再次萦绕起微弱的白光,警惕地望向入口处。赵云澜则迅速收起小袋,站起身,看似随意地挪动了一下位置,恰好处于一个既能观察来人,又不易被第一时间攻击的角度,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汗臭、烟草和某种劣质香料的气味,先于人影涌入了这处相对宽阔的平台。
来者大约有十五六人,装束五花八门,皮甲、锁子甲、甚至还有穿着不知从哪个倒霉蛋身上扒下来的王国制式胸甲的,武器也各式各样,长剑、弯刀、战斧,甚至还有人背着劲弩。他们个个面目凶悍,眼神中带着常年刀头舔血的戾气与贪婪,与考古学会和神殿人员的气质截然不同。
为首的一人,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几乎要顶到甬道的顶部,留着浓密杂乱、沾着油污的棕色络腮胡,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他的左眉骨一直划到右下颌,让他本就凶恶的脸更添几分恐怖。他穿着一件磨损严重的黑色皮甲,腰间挎着一柄看起来沉重无比的双手战斧,敞开的领口露出浓密的胸毛和结实的肌肉。此刻,他正用那双带着戏谑和残忍光芒的灰色眼睛,扫视着平台上狼狈的勘探队众人,嘴角咧开,露出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
“哟嗬!看来有人比咱们维克多大爷先到一步啊?”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不适的亲切感,在这封闭空间里回荡,“瞧瞧这是谁?安魂城皇家考古学会的乖宝宝们?还有……嘿!”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雷娜·伊莎尔身上,那双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混合着惊艳与淫邪的光芒,“还有个女神殿的小美人儿?这趟真是来值了!”
他身后那群亡命之徒发出一阵哄笑,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雷娜和队伍中其他几个年轻士兵身上扫来扫去,充满了侵略性。
“维克多……”安德拉队长向前一步,将雷娜和伤员们更好地护在身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认出了这个人,或者说,认出了这个名号——裂颅者维克多,活跃在王国北部边境一带声名狼藉的盗墓贼、土匪头子,手段残忍,贪婪成性,是各大城市通缉榜上的常客。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安德拉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这里是王室指定的勘探区,闲杂人等立刻离开!”
“王室?勘探区?”维克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摊了摊手,他身后的手下笑得更放肆了,“得了吧,队长大人。别拿王室来吓唬我们这些泥腿子。这幽影森林,这裂谷,写你们王室的名字了吗?”
他向前走了两步,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压迫感,目光越过安德拉,再次落在雷娜身上,舔了舔嘴唇:“再说了,这地下埋着的东西,可是无主之物,谁有本事拿到,就是谁的。你们考古学会的文人,还有神殿的圣职者,乖乖待在城里读读书、做做祷告不好吗?跑来这种地方,多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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