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年底，离过年就剩一个礼拜了。县政府要办年会，这是老规矩，每年都办，说是为了活跃气氛，其实就是大家凑在一起演几个节目，图个热闹。
今年的年会由宣传科和广电局、总务科联合承办。宣传科的李科长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一说办年会，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早就放话了，今年要搞出点新花样，不光下面的人要出节目，领导们也得来个临时节目。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县政府大院都炸了锅。谁都知道，冯玥和刘建明都平时都一本正经的，很严肃，连玩笑都很少开，让他们上台表演节目，这不是为难人吗？
王进财却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往宣传科跑，说是要给领导们出主意。有天他跑我办公室来，神秘兮兮地说：张科长，我跟你说，今年年会有好戏看。
啥好戏？我心不在焉地翻着文件。
李科长想让冯县长和刘县长合唱一首《十五的月亮》，你说逗不逗？王进财笑得一脸褶子，那场面，想想都带劲。
我皱了皱眉：冯县长能同意？
不好说。王进财摸着下巴，不过李科长说了，已经跟冯县长沟通过了，冯县长没反对，就看刘县长的意思了。
我心里有点乱。年会那天人多眼杂，我和冯玥要是在台上碰到，那得多尴尬？
正想着，小李拿着张通知进来了：张科长，宣传科刚发的通知，让各科室报节目呢，咱综合科也得出一个。
出啥节目？我头都大了。综合科就那么几个人，平时写材料还行，让上台表演，那不是丢人现眼吗？
小李，你不是会弹吉他吗？要不你整个吉他弹唱呗。王进财在旁边出主意，简单，还不丢人。
小李脸一红：王局长，我那水平不行......
咋不行？王进财拍着他的肩膀，就唱个《同桌的你》，简单，大家都会唱，到时候一起合唱，多热闹。
我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行，那就小李吧。你跟宣传科报一下。
好吧！张科长。小李苦着脸出去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办公桌上，暖洋洋的，可我心里却一片冰凉。这年关，咋就这么难过呢？
腊月二十八这天，山阳县政府的会议大厅被装点得喜气洋洋。大红的灯笼挂满了走廊，玻璃窗上贴着剪纸窗花，连平日里严肃庄重的为人民服务标语下方都挂上了一串彩灯。我站在大厅门口，搓了搓被冻得发红的手，呵出一口白气。
张科长，怎么不进去？外面多冷啊。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转身，看见沈丽茹穿着一件米色羊绒大衣，围巾松松地搭在肩上，正冲我微笑。她今天化了淡妆，嘴唇涂着温柔的豆沙色，耳垂上一对珍珠耳环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丽茹，好久不见啊！我点点头，见到她，心头没来由的多了几分惊喜。我也刚到，正准备进去呢。
我俩并肩往会议大厅走。
听说你们教育局准备的节目很精彩？我说。
嗨！别提了，她撇撇嘴，那群小年轻非要跳什么女团舞，大庭广众的，裙子还穿那么短，我拦都拦不住。你说我这教育局长的脸往哪搁？
我忍不住笑出声：与时俱进嘛，挺好的。
好什么好，她压低声音，刘副县长昨天彩排时看见了，脸黑得像锅底。
“嗨！他是个老传统，不过我们广大男同胞可就有福了。”
“你们男人啊！”沈丽茹无奈的撇了撇嘴。
我们边说边走进大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舞台上的LED屏正播放着县政府一年来的工作成果。
我注意到前排领导席上，冯玥已经端坐在那里，一身藏青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正低头翻看节目单。
自从那个夜晚后，她再没正眼看过我。除了必要的公务交流，她对我就像对待空气一样。
每次在走廊遇见，她都会立刻移开视线，加快脚步。我知道那晚是个错误，但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发什么呆呢？沈丽茹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咱们坐那边吧。
我跟着她找了两个靠中间的座位坐下。她脱下大衣，露出里面酒红色的修身连衣裙，领口处别着一枚精致的胸针。
最近忙什么呢？都不联系我。她一边整理裙摆一边问，语气里带着埋怨。
招商引资的事，焦头烂额的。我叹了口气，不过现在总算有了着落，可以松口气了。
你们男人啊，就知道工作。她递给我一颗薄荷糖，我前几天去市里开会，看见一条领带特别适合你，想着要不要买...
买什么领带啊！你见我戴过领带吗？我呀！懒散惯了……
“张宇，最近你有没有想我呀！我那个小家 ，你可是好长时间没去了。”沈丽茹轻轻掐了我的胳膊一下。
“嗨，不是跟你说了，工作太忙了！”
我说。
“哦？真的假的啊！不是忙着和赵依依谈情说爱吧！”沈丽茹白了我一眼。
“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和赵依依只是普通朋友。”
“你别蒙我了，有人看见了，前些天夜宴的时候，赵依依挽着你的胳膊，亲昵无比，跟情侣似的。”
“我……”
我正想辩解，舞台上的灯光突然亮起，主持人走上台，宣布年会正式开始了。
前面的节目我几乎没怎么看进去。心情被冯玥和那晚的事，搅的一团糟。我偷偷瞥向前排，舞台下边第一排，冯玥的背影挺得笔直，偶尔低头看看手机，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
...下面有请教育局带来的舞蹈《青春飞扬》！
音乐响起，一群年轻女孩穿着短裙跑上舞台。沈丽茹扶额叹气：完了完了，这下形象全毁了。
我忍不住笑了：挺好的啊，很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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