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喧嚣彻底沉淀下来,靖王府的主院内只余下烛火跳跃的细微声响。
萧景珩卸下亲王常服,换上宽松的寝衣,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应酬后的倦意,却更显柔和。
乔兰菁正对镜卸去钗环,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落,镜中映出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今日宫宴,我看安宁与阿烬那孩子,似乎……”萧景珩走到她身后,双手自然地搭上她的肩,力道适中地揉捏着,语气带着几分了然的温和。
乔兰菁透过镜子与他对视,唇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你也看出来了?两个孩子……是越发亲近了。阿烬那孩子,看着冷,心却是热的,对安宁更是没得说。”
她顿了顿,放下手中的玉梳,转过身来,正面看着丈夫,“景珩,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嗯?你说。”萧景珩在她身旁坐下,顺手将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我想着,开春之后,回江南老宅住一段日子。”乔兰菁的声音轻柔,却带着清晰的意图,“就是乔家村以前的金陵。也算是……外出散散心。”
萧景珩微微一愣:“怎么突然想回江南了?”他深知妻子对京城生活早已适应,此番提议定然另有缘由。
乔兰菁笑了笑,眼神有些悠远:“许是年纪大了,总念着旧时。也可能是……以前常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起我们年轻时在江南游历的趣事,山水如何秀美,风物如何宜人。安宁那丫头,听着心动,私底下求过我好多回了。”
她看向丈夫,目光澄澈,“我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带她回去看看。而且……也让阿烬跟着一起去。”
萧景珩沉默了片刻,指节无意识地在膝上敲了敲。
他明白妻子的用意。
江南是妻子的根,也是远离京城是非的宁静之地。
让安宁和阿烬同去,既是成全女儿的心愿,也是给两个年轻人更多独处、彼此了解的空间,远离京城诸多视线,于他们的感情而言,有益无害。
“你想得很周到。”他最终颔首,表示了赞同,随即又问道,“只是,此番回去,是只他们二人,还是承煜也一同前往?”
他考虑到儿子那跳脱的性子,若是一同去了,怕是会扰了那两份刚刚萌芽的静谧情愫。
乔兰菁摇摇头,早有成算:“就让他们俩去,顶多带上青鱼伺候,在带上几个侍卫。承煜那性子,去了只怕鸡飞狗跳。让他们自己走走看看,自在些。”
萧景珩看着妻子安排得井井有条,心中那点因分离而生的不舍渐渐清晰起来。
他握住乔兰菁的手,掌心温热:“孩子们是安排妥当了,可你……”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委屈的依赖,“你若是也去了,我当如何?这王府里,岂不是只剩我一人?”
成婚多年,儿女都已这般大了,他早已习惯了她在身边的温暖与喧嚣。
政务繁忙、军务冗杂之后,回到这主院,有她在灯下等候,或嗔或笑,或是一盏温茶,几句闲话,便是他卸下所有重担的港湾。
骤然听闻她要离开许久,心头竟空落落的。
乔兰菁没料到他会直接说出这般话语,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依恋,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又软又暖。
她反手握住他宽厚的手掌,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带着些许嗔意:“我……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
萧景珩却像是打定了主意,手臂微微用力,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江南可以去。但让阿烬陪着安宁去便是了。多派些得力可靠的侍卫仆从跟着,安全无虞。有个大人在,他们反而拘束,放不开。你……”
他收紧了手臂,“你得留下来陪我。”
最后这句话,近乎耍赖,却也是他最深切的心声。
王府不能没有女主人,而他,更不能没有她。
乔兰菁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话语中那份多年未变的深情与依赖,原本还想再争取一下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无奈又甜蜜地叹了口气,抬手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轻声应道:“好……听你的。我留下。”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明亮的灯花,映照着相拥的身影,将满室离愁染上了温馨的底色。
江南之约,终是成了少年少女的独行,而这份琴瑟和鸣的夫妻之情,则在京城的春夜里,愈发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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