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器口的晨光带着花椒与芝麻的混合香气,斜斜地穿过老黄葛树的枝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上午十点的古镇已经热闹起来,游客们举着相机在巷子里穿梭,叫卖声、脚步声和远处嘉陵江的汽笛声交织成一片鲜活的市井交响。吴梦琪蹲在陈婆婆的凉糕摊后,帆布包随意地放在潮湿的石阶上,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半本写满字迹的笔记本,纸页边缘沾着几点磁器口特有的红油印记。
“喂,您好!” 吴梦琪接起电话,脸上立刻堆起耐心的微笑,尽管对方根本看不见,“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的火气打断。
“抱歉有啥用?!” 游客的重庆话带着明显的怒气,声音大得能让旁边的人都听见,“说了在南门牌坊取货,你们偏送到北门!我提着行李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小时,人都快中暑了!你们这叫啥服务?根本就是欺诈!”
吴梦琪把手机离耳朵远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凉糕摊木架上的裂缝。这已经是今天处理的第五笔 “配送地址填错” 的投诉了,自从帮陈婆婆优化外卖设置后,订单量虽然涨了不少,但因为景区门牌号复杂,还是难免出现疏漏。她看了一眼蹲在旁边择菜的陈婆婆,老人耳朵背,没听见电话里的争吵,只是偶尔抬头对她露出憨厚的笑容,银镯子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
“真的非常抱歉,” 吴梦琪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哄生气的孩子,“是我们的疏忽。陈婆婆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设置地址时没弄清楚。您先消消气,我马上帮您联系骑手转单,保证半小时内送到南门牌坊,耽误您的时间我们非常过意不去,这单我个人给您免单,再送您两份凉糕赔罪,您看行吗?”
她一边说一边从帆布包里掏出小本子,飞快地记录着:“订单号:,客户姓名:张先生,原地址:北门游客中心,更正地址:南门牌坊左侧第三个石狮子旁,备注:加急,赠送红糖凉糕两份。” 笔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喧闹的街市中显得格外清晰。
电话那头的怒气似乎消了些,但语气依然生硬:“免单就不必了,赶紧把凉糕送过来!我还要赶火车呢!”
“好的好的,马上就办!” 吴梦琪连忙应着,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才挂断电话。她长舒一口气,后背已经沁出了薄汗,黏在衬衫上很不舒服。她拿出手机联系骑手,指尖因为紧张微微颤抖,屏幕上还残留着昨天帮陈婆婆调试外卖平台时的截图。
“又出岔子了?” 陈婆婆终于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下手里的菜篮子凑过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是不是我又把地址设错了?都怪我这老眼昏花的……”
“不关您的事婆婆。” 吴梦琪连忙收起手机,笑着摇头,“是景区门牌号太复杂,游客也容易搞混。我已经联系骑手转单了,没事的。” 她拿起桌上的凉糕,用竹签串了两串递给陈婆婆,“您看,刚做的凉糕多好,井水镇的就是凉快。”
陈婆婆接过凉糕,却没吃,只是用围裙擦了擦手,愧疚地说:“都怪我没用,学不会那些新东西,净给你添麻烦。上次那个年轻人来拍视频,说能帮我卖爆,结果拍完就没影了,订单多了我又接不住……”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银镯子随着低头的动作轻轻磕碰着木架,发出细碎的声响。
“您别这么说。” 吴梦琪蹲下来帮陈婆婆整理摊位上的凉糕,把歪倒的竹签一个个扶直,“您的凉糕这么好吃,用嘉陵江的井水镇着,红糖也是自己熬的,这些都是别人比不了的。技术的事有我呢,咱们慢慢来,总能学好的。” 她想起昨天晚上熬夜画的 “外卖操作流程图”,上面用重庆话标注着每个步骤,像 “点绿这个按钮”“像撕辣油包一样划开” 这样的通俗解释,就是专门给陈婆婆准备的。
就在这时,吴梦琪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地抬头,看见隔壁酸辣粉摊的周叔正抱着胳膊站在油布帘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周叔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腰间系着油腻的围裙,围裙边角已经磨破了,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里子。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上的油渍,眉头微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梦琪对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周叔却像没看见似的,迅速把目光移开,转身去翻动锅里的酸辣粉,铁勺碰撞锅底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在掩饰什么。
吴梦琪心里有些疑惑。自从她开始帮陈婆婆处理外卖订单,周叔就经常这样远远地看着她,有时是在切红薯粉的时候,有时是在给客人端面的时候,目光总是带着审视和警惕,让她很不自在。她知道周叔的酸辣粉生意最近不太好,真空包装的问题一直没解决,游客投诉不少,也许是心里着急吧。
“骑手说已经在送了,半小时内肯定到。” 吴梦琪再次拨通张先生的电话,语气里带着笑意,“您再稍等一下,我们特意给您多加了红糖,保证凉糕甜津津的,解解暑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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