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毁敌特破坏军列的阴谋,擒获潜伏至铁路系统内部的“老K”崔明哲,无疑是一场振奋人心的重大胜利。专案组受到了上级的通令嘉奖,李振邦的名字也再次被提及。然而,与以往不同,这次庆功会的气氛在短暂的振奋后,很快又被一种更深沉的紧迫感所取代。
前线战事正酣,第五次战役的惨烈消息通过内部通报和零星的战地记者报道,断断续续地传回后方。伤亡数字不再是冰冷的统计,因为每一个数字背后,都可能关联着李振邦在雨中广场上见过的某张年轻面孔,某位在街头翘首以盼的母亲。胜利的代价是如此沉重,使得后方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与硝烟弥漫的战场紧密相连。
侦查科的工作重心,也随之调整。除了继续严厉打击敌特破坏和各类影响社会稳定的刑事案件,一项新的、更为繁重且充满情感冲击的任务压了下来——协助民政部门,做好志愿军烈属、伤残军人的优抚和稳定工作,并处理部分与前线相关的特殊事件。
周队长在布置任务时,语气异常沉重:“同志们,前方的将士在流血牺牲,他们的家人就是我们最需要守护的人。我们的工作,不仅要抓住敌人,更要抚慰那些为共和国付出巨大牺牲的英雄和他们的家庭。这项工作,琐碎,敏感,甚至……会很痛苦,但意义重大!”
李振邦被分配负责城东一片老城区的相关工作。这里居住着不少老工人家庭,也是志愿军兵源输送的重点区域之一。他拿着厚厚的名册,带着街道干部,开始了一家一户的走访。
第一家,是王大娘家。 就是那个在雨中欢送大会上,哭着送走第三个儿子的英雄母亲。
敲开那扇低矮的木板门,院子狭小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王大娘比上次见到时更加苍老憔悴,眼窝深陷,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淡然。她认出了李振邦,有些意外,连忙让进屋里。
“公安同志,您怎么来了?是不是……我家三娃子……”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大娘,您别担心,不是三娃子的事。”李振邦连忙解释,心中一阵酸楚,“我们是代表政府和公安局,来看看您,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
听到不是儿子的噩耗,王大娘明显松了口气,摆摆手:“没有困难,没有困难。政府照顾得很好,街道上也常来人。我身子骨还硬朗,能自己照顾自己。”她指着墙上挂着的两个镶着黑框的相框,里面是两个年轻战士的遗照,“老大老二,都是好样的,没给国家丢人。我现在啊,就盼着三娃子平平安安……”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儿子们小时候的趣事,说着他们参军时的决心,语气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家的故事。但李振邦却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是日夜煎熬的思念和深不见底的悲痛。临走时,王大娘执意要塞给李振邦两个她自己腌的咸鸭蛋,“你们公安同志辛苦,拿着,别嫌弃。”
握着那两枚还带着老人体温的咸鸭蛋,李振邦感觉重若千钧。
第二家,是一位姓金的朝鲜族阿妈妮家。 她的独子牺牲在了汉江以南。老人不懂汉语,由街道的朝鲜族干部翻译。她见到李振邦,只是默默地流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她儿子寄回来的全部家书、一张模糊的照片和一枚已经有些变形的军功章。她用朝鲜语反复念叨着,干部翻译说,老人在说:“我儿子是打美国鬼子牺牲的,他死得光荣,我不哭,我不给组织添麻烦……”
李振邦看着那枚沾染着硝烟和血迹的军功章,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第三家,是一位在战场上失去双腿的年轻退伍兵,叫小孙。 他原本是个开朗的小伙子,如今却变得沉默寡言,将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里,拒绝见人,甚至对前来照顾他的父母发脾气。李振邦去的时候,他父母正守在门外抹眼泪。
李振邦没有强行进去,他只是隔着门,用平和的语气,讲述了自己在公安工作中遇到的一些挫折和困难,讲述了他看到的后方百姓是如何全力支援前线,讲述了他对前线将士的敬佩。他没有说一句大道理,只是像朋友一样聊着。
良久,门内传来压抑的哭声。李振邦知道,心扉打开了一条缝隙。
走访工作充满了这样的心酸与感动。李振邦看到了太多默默承受巨大痛苦的普通家庭,他们深明大义,坚韧不屈,将对亲人的思念和悲痛,转化为对国家和军队更坚定的支持。他们不需要怜悯,他们需要的是尊重、理解和实实在在的帮助。
除了走访,还有一些与前线相关的特殊事件需要处理。
一天,派出所接到报案,说一个老太太在邮局门口徘徊了好几天,神情恍惚。李振邦赶到现场,发现那是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
“大娘,您怎么了?需要帮忙吗?”李振邦上前温和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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