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将一军,言辞犀利,目光如刀,直刺高文渊。高文渊被他气势所慑,一时语塞,脸色阵青阵白。
“顾将军稍安勿躁。”陈明远终于开口,语气沉稳,“高大人亦是心系案情。赵安国之死,确属离奇。当务之急,确是查明死因,追查真凶。不知将军对此,有何见解?”
顾长渊喘息几下,显得极为疲惫,缓缓道:“陈大人明鉴。末将已下令封锁现场,拘押所有相关人员。请大人即刻派遣得力仵作,会同我方医官,共同验尸,查明所中何毒,何时中毒。同时,严审所有狱卒、杂役,查清昨日一切饮食、人员往来。此外……”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肃王,恭敬道,“此案发生在王爷与二位大人驾前,影响恶劣,末将恳请王爷与二位大人主持公道,彻查此案,还末将与林县主一个清白!”
他将主动权交还给了专使团,尤其是看似中立的肃王。
肃王捻动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顿,缓缓抬起眼皮,目光平淡地扫过堂下众人,最后落在顾长渊苍白的脸上,淡淡道:“顾指挥使所言在理。人命关天,何况是钦犯。陈尚书,高御史,此事就由你二人牵头,彻查清楚吧。务必水落石出,给朝廷,也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下官遵命!”陈明远躬身领命。高文渊虽有不甘,也只能应下。
很快,刑部带来的老仵作与方淮一同对赵安国的尸体进行了详细的检验。结果令人心惊——赵安国所中之毒,并非寻常砒霜鸩酒,而是一种极为罕见、产自西南苗疆的混合蛇毒“美人吻”,无色无味,毒性发作缓慢,但一旦发作则顷刻毙命,死后症状与急病相似。最关键的是,中毒时间推测,正是在昨夜子时前后,也就是专使团入驻、守卫最为森严的时刻!
而下毒的方式,更是匪夷所思——毒药被下在赵安国牢房内唯一的水壶内壁上,用量极其精准,需连续饮用数次才会累积到致死量。而昨夜送去的晚膳和饮水,经查均无毒。这意味着,下毒者不仅熟悉牢房情况,能避开守卫视线,更能精准控制赵安国的饮水习惯和剂量,绝非外人临时起意所能为,必有内应配合,且计划周详!
审讯随即展开。一番严厉拷问之下,一名负责送水的杂役精神崩溃,招认昨夜有一名脸生的“刑部差官”曾给他一锭银子,让他将水壶提前放入牢房,并谎称是例行检查。而经查证,刑部随行人员中,并无此人!
线索似乎指向了专使团内部!高文渊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案情瞬间扑朔迷离,真假难辨。是有人冒充刑部差官?还是专使团内部确有奸细?若为后者,那幕后黑手的能量,简直可怕到令人胆寒!
肃王听完禀报,久久不语,只是捻动佛珠的速度,似乎微微快了一丝。他看了一眼面色苍白、依靠着林婉清才能站立的顾长渊,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高文渊和面色凝重的陈明远,缓缓道:“此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站起身,拂了拂衣袖:“此案疑点重重,非一日可查清。陈尚书,高御史,继续深挖,务必找到那个‘假差官’。顾指挥使伤势未愈,且先回去歇着吧。林县主,好生照料。” 说完,竟不再多看众人一眼,转身离去。
肃王的态度,愈发显得高深莫测。
顾长渊与林婉清回到内院,屏退左右。顾长渊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榻上,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丝。方才堂上对峙,已耗尽他勉强提起的元气。
“长渊!”林婉清心疼不已,连忙为他顺气喂药。
“无妨……”顾长渊摆摆手,眼中却精光闪烁,“赵安国死了,线断了,但也……未必是坏事。”
林婉清一怔:“你的意思是?”
“对方如此急于灭口,正说明赵安国掌握着足以致命的秘密。”顾长渊冷笑,“他们怕了。而且,此事发生在肃王眼皮底下,等于是在打肃王的脸。无论肃王是何立场,此事都已无法轻易善了。水,被彻底搅浑了。对我们而言,危机中,或有一线生机……”
他看向林婉清,目光深邃:“婉清,接下来,我们要更加小心。真正的猎手,恐怕要露出獠牙了。”
赵安国之死,如同一颗投入棋盘的死子,瞬间改变了整个局面的平衡。暗处的敌人,已然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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