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草原,草长得格外茂盛,几乎要淹没马蹄。
奈曼部的台吉巴尔思坐在自己的大帐里,用力撕扯着一块烤得焦香的羊腿肉,油脂顺着他浓密的胡须往下淌。
帐外传来女人们挤马奶的歌声,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但巴尔思心里却憋着一团火。
“明人把堡垒修到了黑水河边!”
他将啃干净的骨头狠狠砸在地上,对着坐在下首的几个小头人道,“那是我们祖辈放牧的地方!
他们现在还要在那里开什么互市,用些花里胡哨的布匹和铁锅,就想换走我们的牛羊和马匹?做梦!”
一个头人小心翼翼地说:“台吉,听说集宁堡那边的互市,浩齐特部和乌珠穆沁部都去了,换了不少好东西回来。
明人的茶叶和盐巴,确实比我们以前从汉商那里换到的要好……”
“蠢货!”
巴尔思怒斥道,“那是明人的诡计!他们用一点小恩小惠收买那些软骨头,真正的目的是要一步步蚕食我们的草原!
等他们的堡垒一座座建起来,还有我们放牧的地方吗?”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躯在帐内投下巨大的阴影,“我巴尔思的祖父跟着达延汗打过草谷,我的父亲面对戚继光的边军也没退缩过!
如今明人皇帝换了个娃娃,就敢如此欺辱我们?
敖汉部的巴特尔和巴林部的阿古拉已经答应和我联手,我们要让明人知道,草原上的雄鹰不是他们笼子里的鸡!”
他抓起盛满马奶酒的碗,一饮而尽,浑浊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
“派人去告诉科尔沁的吴克善,如果他还是黄金家族的血脉,就该和我们一起,把明人赶回长城里面去!”
几乎在巴尔思发出怒吼的同时,宣府镇总督行辕内,气氛凝重而有序。
孙传庭站在巨大的漠南地图前,手指从标注着“集宁堡”的位置向北移动,划过奈曼部、敖汉部、巴林部的大致活动区域,最终停在了一条代表河流的蓝色线条旁。
几个新标注的红点,代表着计划中新建堡垒的位置,像几颗钉子,准备楔入草原腹地。
“奈曼部的巴尔思,拒绝互市,袭击商队,串联敖汉、巴林,其心可诛。”
孙传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敖汉部的巴特尔,勇猛有余,智谋不足,与巴尔思勾结甚深。
巴林部的阿古拉,首鼠两端,既想从互市得利,又怕得罪后金和奈曼部。”
他顿了顿,看向肃立一旁的曹文诏和“归化义从”统领,同样名叫巴特尔的蒙古将领(为区分,后称归化巴特尔)。
“浩齐特部和乌珠穆沁部,态度恭顺,可引为援手,亦可借此观其真心。
科尔沁的奥巴台吉老奸巨猾,其子察罕台吉与吴克善内斗不休,暂时无力他顾,但其态度,关乎漠南大局。”
曹文诏抱拳道:“督师,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出塞扫平奈曼!此等跳梁小丑,不杀不足以立威!”
归化巴特尔也抚胸行礼,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话说道:“总督大人,我部儿郎熟悉地形,愿为前锋!让那些冥顽不灵的家伙,见识天朝兵威!”
孙传庭点了点头,目光锐利:“不仅要打,还要打得狠,打得他们再也无法在漠南立足。
文诏,你为主将,统新标军两千五百,携炮十五门。
巴特尔,你率‘归化义从’一千五百骑为前锋。
再传令浩齐特、乌珠穆沁两部,各出五百骑助剿。
告诉他们,此战所得,除朝廷所需,其余皆按功赏赐各部!”
他要用奈曼部的鲜血和财富,既震慑敌人,也犒赏盟友,更要借此扩大“归化义从”的规模。
奈曼部的营地依然沉浸在一片祥和之中。
尽管台吉巴尔思不断宣扬着明人的威胁,但大多数普通牧民更关心的是自家的牛羊是否肥壮,夏天的牧场是否够用。
几个老人围坐在帐篷外,吸着旱烟,谈论着集宁堡互市里那些光滑的绸缎和雪白的盐巴,语气中不乏羡慕。
“听说浩齐特部用五十头羊就换了一口能煮全家饭的大铁锅……”
“明人的茶叶喝下去,肚子都舒服很多……”
“台吉非要和明人作对,唉……”
没有人注意到,远方的地平线上,几股淡淡的烟尘正在升起。
那是明军斥候和归化巴特尔派出的游骑。
他们像幽灵一样,已经悄无声息地切断了奈曼部与外界的联系,并将营地周围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巴尔思正在帐中擦拭他的弯刀,刀身映出他凶狠的眼神。
他盘算着等联合了敖汉、巴林两部,如何给明军一个狠狠的教训。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异样的骚动,紧接着是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以及沉闷如雷的——炮声!
“轰!轰!轰!”
实心铁球带着凄厉的呼啸,砸进密集的帐篷群里。
一顶顶帐篷像被无形巨手撕碎,木屑、皮毛、血肉四处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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