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寺的禅房里,药香与檀香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出一种沉静的味道。萧彻躺在铺着粗布褥子的木板床上,左臂和腰间的伤口已被重新包扎,玄安大师刚给他喂下解毒丹,此刻正用银针封住他手臂上的几处大穴,延缓“牵机”毒的蔓延。
林晚意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攥着块浸了温水的布巾,轻轻擦拭着萧彻额角的冷汗。他的体温很高,呼吸却有些急促,显然毒性还在作祟。玄安大师捻着最后一根银针,刺入他肘弯的曲池穴,轻声道:“七殿下这毒虽烈,但发现得还算及时,只是这毒已侵入经脉,需每日施针排毒,至少要七日才能稳住。”
“多谢大师。”林晚意声音还有些沙哑,“那……影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桑树林?我们从乱葬岗出来时明明很小心,不该被盯上才对。”
玄安大师拔出银针,针尖已泛出淡淡的青黑色,他将银针扔进旁边的药碗,沉声道:“老衲刚才盘问了抓到的那个影卫——就是被少夫人用石块砸伤膝盖的那个,他招了些事,却也藏了些事。”
“他招了什么?”萧彻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
“他说,他们是接到‘上面’的命令,在桑树林设伏,目标是截杀少夫人,夺回账册。”玄安大师顿了顿,目光扫过禅房的门,仿佛怕被人听见,“他还说,柳家在江南的暗线不止李嵩一条,真正的头目藏在苏州知府衙门里,代号‘玉面’。”
“玉面?”林晚意皱眉,“沈清辞的账册里提到过苏州知府王承宇,说他三年前突然擢升,背后有柳家撑腰,莫非……”
“极有可能。”萧彻接过话头,指尖微微收紧,“王承宇是柳老夫人的表侄,表面上温文尔雅,人称‘玉面知府’,这代号倒是对得上。只是……他怎么会知道我们要走桑树林?”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水面,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林晚意的心沉了下去——从乱葬岗到静安寺,走桑树林是临时决定的,除了她和萧彻,只有沈清辞知道。可沈清辞为了掩护他们,至今还被李嵩的人困在书局,绝不可能泄露消息。
“难道……”林晚意的声音有些发颤,“我们从漠北带出来的亲兵里,真的有内鬼?”
萧彻闭上眼睛,回想从漠北出发的十五名亲兵——个个都是镇国公旧部的后代,跟着他出生入死,其中有三个还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若真有内鬼,藏得未免也太深了。
“老衲倒觉得,未必是亲兵。”玄安大师忽然开口,他从袖中取出个小小的竹管,“这是接应七殿下的弟子在桑树林捡到的,里面是空的,但管口有残留的药粉味,像是‘千里香’——一种极难察觉的追踪粉,沾在衣物上,十里内都能被猎犬闻到。”
林晚意猛地想起什么,低头看向自己的裙摆——昨夜从听雪楼逃出来时,她曾在巷口的泥地里摔了一跤,当时一个亲兵扶了她一把,手上沾着些奇怪的黄色粉末,她以为是泥灰,没太在意。
“是赵勇!”林晚意的声音带着惊怒,“昨夜扶我的那个亲兵,赵勇!他是镇国公府马夫的儿子,从小跟着我,我一直当他是弟弟……”
萧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赵勇确实是他最信任的亲兵之一,从漠北到西域,一路鞍前马后,甚至在黑水河时还替他挡过一箭。若真是他,那这内鬼的心机,实在令人胆寒。
“他为何要这么做?”林晚意的声音带着不解和痛心,“柳家给了他什么好处?”
“或许不是为了好处。”萧彻缓缓开口,目光落在床顶的横梁上,“赵勇的父亲当年死在镇国公府的兵变里,柳家一直对外宣称,是镇国公通敌叛国,连累了下属。赵勇或许……是被仇恨蒙了心。”
这话像把钝刀,割得林晚意心口生疼。她想起赵勇每次看她时那怯生生的眼神,想起他总爱问“大小姐,当年我爹是不是真的……”,原来那些看似无意的话,都是他藏在心底的刺。
禅房外传来一阵轻响,玄安大师的弟子明心端着药碗走进来,低声道:“师父,七殿下的第二服药熬好了。”他将药碗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晚意,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又低下头去。
林晚意正沉浸在赵勇背叛的震惊中,没察觉到明心的异样。萧彻却捕捉到了——那眼神里有慌乱,有愧疚,更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明心师父跟着大师多久了?”萧彻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明心的手猛地一颤,药碗差点从手里滑落。“回……回七殿下,弟子跟着师父三年了。”
“三年前,你从何处来?”
“从……从乡下的破庙里来,师父收留了我。”明心的声音越来越低,头几乎埋到胸口。
玄安大师何等精明,见萧彻追问,又看明心这副模样,心里已经有了数。他咳嗽一声:“明心,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和少夫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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