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的朔风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将那份彻骨的寒意直接送入了紫禁城的心脏。
兵部尚书下狱的消息像一颗惊雷,在贵妃一党盘踞的后宫炸开了锅,人人自危。
然而,身处风暴边缘的苏菱微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朝堂上的胜负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能决定生死的,是这深宫后院里,那些藏在温香软玉之下,能用一碗汤、一剂药便杀人于无形的淬毒罗网。
她摊开掌心那块被血浸透的布条,小蝉临终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破指尖写下的两个字,血迹已然发黑,却依旧狰狞——“药……汤……”。
苏菱微的目光落在书案上那本翻开的《齐民要术》上,指尖缓缓划过关于“青鸾子”的条目:“味甘微涩,服之如醉,三刻即昏睡不醒,若与牛乳同饮,则吐血如崩,神仙难救。”
牛乳……
苏菱微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夜被强行灌下的安神汤,入口时那一丝若有若无、被浓重药味掩盖的奶香,瞬间在她的记忆里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
那根本不是什么迷药,而是伪装成滋补之物的毒引,一步步蚕食她的神智,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配上牛乳,便能让她无声无息地“病逝”于冷宫!
好一招杀人不见血的毒计!
她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唤来孙宝儿,压低声音吩咐:“你去尚食局,想办法混进负责浆洗的杂役队伍里。别打听别的,就找这三年来,所有标注了‘安神’、‘养心’、‘静气’的药膳食单去向,尤其是那些残破、预备销毁的旧档,一张都不能放过!”
孙宝儿虽不知其中关窍,但见苏菱微神色凝重,便知事关重大,重重点头后便悄然离去。
两日后,孙宝儿带回了一张从灶灰里扒出来的残破清单。
单子上字迹模糊,却能清晰辨认出几个关键信息:丙七库,每月初九,出“宁神散”三份。
一份送往贵妃的承乾宫,一份送往贤嫔的永和宫,而第三份的流向,竟是直指林昭容所居的景仁宫!
更让苏菱微心头一震的是,在那残破的配药册一角,赫然签着太医院御医——张仲元的亲笔花押!
苏菱微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原来是他。
这位素有清名、看似与世无争的张御医,竟是林昭容埋在太医院最深的一颗棋子!
她当即将阿丑叫到院中,支起一口破旧的药炉,故意让他当着院里所有人的面,大声念着一张她随手写下的药方,一边熬煮一边高声嚷嚷:“《齐民要术》里说得真真儿的,‘凡药有伪,必察其源’!这劳什子的‘宁神散’里要是掺了青鸾子,那可是要命的玩意儿,谁敢喝?喝了就跟那画上的仙女儿一样,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咯!”
阿丑嗓门极大,声音在寂静的冷宫中回荡。
话音刚落,一名提着水桶经过的宫女手指猛地一抖,水桶“哐当”一声砸在雪地上,溅起的水花湿了她的裙摆。
那宫女脸色煞白,正是之前曾在景仁宫当值的柳绿。
她惊慌地看了一眼苏菱微,随即飞快地低下头,捡起水桶,脚步凌乱地逃开了。
苏菱微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眸色愈深。鱼儿,上钩了。
次日黄昏,天色阴沉,一名负责给冷宫送炭火的低阶宫婢突然在宫门外晕厥倒地,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消息一传开,宫人们议论纷纷,都说是冷宫邪气过重,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
苏菱微却在第一时间走出宫门,当众查看。
她蹲下身,掰开那宫婢的嘴唇,见其唇色发紫,又搭上其脉搏,脉象浮滑而散乱,立即高声断言:“胡说!这哪里是什么鬼祟邪气,分明是中毒!所服之物,正是那伪制的宁神散!”
她临危不乱,立刻命阿丑从冷宫灶膛里取来大捧锅底灰,兑上冷水,撬开宫婢的牙关强行灌下催吐。
随即,她将那宫婢呕出的药渣细心收拢,用一块破布包好,直接埋入了院墙角的积雪之中,静置一夜。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苏菱微便叫人挖出药渣。
众人围拢过来,只见那碗原本清亮的灰水已经变得漆黑如墨,而埋着药渣的雪地周围,竟爬着数只身体僵硬、不住抽搐的死老鼠!
这正是青鸾子剧毒,经由雪水稀释后,特有的引虫诱杀反应!
铁证如山!
苏菱微命人抬着那包仍在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药渣,身后跟着面色惨白的众人,浩浩荡荡直奔尚药局。
她一脚踹开尚药局的大门,将那包物证重重摔在地上,声如寒冰:“请尚药局的诸位大人,还有太医院的各位圣手都来验一验!这就是你们开出的‘安心良方’!你们倒-是-说-说-,-这-药-,-到-底-是-安-的-谁-的-心-?-!”
尚药局大堂之上,顷刻间围满了人。
太医院的众医官看着地上死状凄惨的老鼠和那包散发着异味的药渣,一个个面面相觑,皆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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