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府的宴席还在继续,丝竹声、谈笑声不绝于耳,仿佛刚才那场小小的风波从未发生。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那些投向我的目光虽然不再那么直白放肆,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无声地刺探着,衡量着。
我坐在萧衍身边,努力维持着镇定,小口啜饮着杯中已经微凉的果酒,试图借那一点甜涩压下心头的悸动。眼角的余光瞥见林婉儿和柳如丝正与几位小姐低声说笑,眼神却时不时地扫过我们这边,带着掩饰不住的嫉恨和算计。而那位赵王皇甫桀,则始终面带儒雅笑容,与左右宾客谈笑风生,仿佛一个最称职的主人,但偶尔投来的目光却深沉难测,像在评估一件有趣的藏品。
我就像一只误入猛兽丛林的兔子,周围尽是潜在的猎食者,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身旁这只更强大、却也更加捉摸不透的猛兽。
萧衍似乎完全不受影响。他与前来敬酒的同僚或下属应酬,言辞简洁,态度疏离却又不失礼数。他甚至还有闲心点评了一下席间演奏的一首古曲,指出其中一处音节转换的瑕疵,让负责乐理的几位官员连连称是,额角见汗。
他越是这般从容,我心底那份不安就越是滋长。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让我坐立难安。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人按捺不住了。
这次来的是一位身着绛紫色官袍、面容精瘦的中年官员,我认得他,是吏部的一位郎中,姓孙,似乎是赵王那一派系的人。他端着酒杯,笑容可掬地走来,先是恭敬地向萧衍敬了酒,说了几句场面话。
然后,他的目光便转向了我,带着一种过分热络的探究:“这位便是温小姐吧?果然生得一副好模样,难怪能得侯爷如此青睐。不知温小姐平日在家,都喜欢做些什么消遣?可曾读过什么书?听闻侯爷近日亲自教导小姐,想必小姐定是聪慧过人,一点即通?”
他语速不快,言辞听起来也像是寻常的客套和恭维,但那眼神里的算计和话语中隐隐将我与“以色侍人”、“靠关系上位”挂钩的暗示,却比刚才那个醉酒的周公子更加阴险难防。他是在试探我的底细,我的学识,甚至可能想借此揣摩萧衍对我的“教导”到了何种程度,背后是否有更深层的意图。
我心头警铃大作,正准备按照“小白花”的人设,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比如“只是识得几个字,不敢说读书”、“哥哥教导严厉,知意愚钝,还在努力学习”之类的。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萧衍却忽然放下了筷子。
他甚至没有看那位孙郎中一眼,而是直接转向主位上的赵王,声音清晰地打断了孙郎中还未说完的话:“王爷。”
整个宴席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赵王皇甫桀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一闪:“萧侯爷有何指教?”
萧衍神色淡漠,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舍妹身子似乎有些不适,面色不佳。本王先行带她回府歇息,失礼之处,还望王爷海涵。”
我:“???”
我身子不适?面色不佳?我怎么不知道?!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有点紧张导致的微热,并没有什么不适啊?
然而,萧衍根本不给我辩解的机会。他说完,便站起身,动作自然流畅,仿佛我“身子不适”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这一起身,全场再次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位还想继续试探的孙郎中,他举着酒杯,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显得十分滑稽。
赵王显然也没料到萧衍会如此直接、甚至可以说是无礼地中途离席。他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又恢复了爽朗:“既如此,自然是温小姐的身子要紧。侯爷请便,本王改日再设宴向侯爷赔罪。”
“王爷言重。”萧衍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然后,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我身上,依旧是那命令式的简短词语:“走了。”
我如梦初醒,赶紧站起身,也顾不上去看周围那些人精彩纷呈的脸色,低着头,像个真正“身子不适”的人一样,脚步略显“虚浮”地跟在萧衍身后。
我们就在全场或惊愕、或探究、或若有所思的目光注视下,堂而皇之地提前离席。
从宴客厅到府门这段路,我感觉比来时更加漫长。萧衍步履沉稳,背影挺拔,仿佛刚才那个近乎“拂袖而去”的人不是他。而我,跟在他身后,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无数道几乎要将我洞穿的目光。
直到坐上马车,隔绝了外界的视线,我才长长地、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刚从狼窝里逃出来。
马车缓缓启动,车厢内一片寂静。
我偷偷抬眼,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萧衍。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晃动的车帘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周身散发的冷冽气息却丝毫未减。
“哥哥……”我忍不住小声开口,“我……我没有身子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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