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月光在那笑容里晕开,带着一种混合了释怀、骄傲甚至一点点孩子气的光芒。他看着苏晓樯,声音轻而笃定:
“你看,我没有辜负她的‘期许’。就像我那位一直念叨我的师兄说的,要做个好人。真做了个好人,这感觉——”他顿了顿,眉眼舒展,那份开心纯粹而真挚,“其实挺开心的。”
“总做好人很累的哦。”苏晓樯轻声应道,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身上。那语气与其说是反对,不如说是带着理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像是拂过疲惫肩头的一缕微风。
路明非迎着她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淡去,换上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平静。他没有犹豫,也没有丝毫动摇,那句话清晰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落在凉亭微凉的空气里:
“可是做了坏人……”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像磐石般沉甸甸地压在地心,“我永远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夜风吹过亭角,月光如水般在两人之间流淌。那句简单到极致的话,带着无可辩驳的重量和对过去的回答,静静地落在风里。
...
苏晓樯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不再是之前的含嗔带笑,而是凝成了一束穿透人心的光。这束光不再游移,牢牢地锁定在路明非脸上,锐利得几乎要刺破他平静的表象。
她看着他,看着他眉宇间那份与年龄不符的沉郁,看着他眼中偶尔闪过、仿佛能穿透时空的复杂,以及……他此刻凝视着自己时,那份毫无保留的坦然和等待。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试探,却又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荡起无声的巨澜:“…在这个凉亭里,对你说这些话的人……”她微微吸了口气,字句清晰地从唇间送出,带着尘埃落定的必然,“其实就是‘我’,对吗?”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是因为她拥有多么深刻的洞察力,而是从一开始就感到了强烈的异样,他从踏进这座凉亭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要隐瞒她。就像一个旅行了太久太久的旅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港湾,他早已放下了所有伪装,只等待那个必然会到来的相认。
路明非脸上的平静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没有震惊,没有慌乱,只有一种积蓄了漫长岁月的重量终于尘埃落定的释然。他长久、长久地凝视着她,那目光复杂到了极致——有难以言说的苦涩,有如释重负的坦然...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用力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那不是纯粹的笑容,更像是在承载着巨石时试图表达的一丝慰藉。他轻轻点了点头,动作细微,却重若千钧。
恰在此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凉亭外的雨声淅沥,水帘沿着檐角垂落,将两人隔绝在朦胧的水幕之中。苏晓樯的目光如炬,紧紧锁住路明非的双眼——那双曾在她面前燃起瑰丽黄金瞳的眼睛。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穿透雨幕:
“所以,路明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卡塞尔学院又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
路明非微微闭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仿佛有熔金流淌。他抬手接住一滴坠落的雨水,水珠在他掌心碎裂,映出凉亭外晦暗的天光。
“这是一个……藏在世界表皮之下的‘里世界’。” 像在揭开一卷被血与火浸透的古卷。
...
若非路明非通过那名为“蛇”的言灵,将信息直接烙入她脑海,甚至在她意识深处幻化出那些惊心动魄的画面——如此颠覆常识的冲击,苏晓樯决不会轻易相信。
凉亭里,苏晓樯僵坐着,目光失焦。亭外的雨帘骤然加密,声响淹没了周遭一切。
路明非静坐在亭子的另一边,默默地注视着她。
漫长的沉默在雨声中流淌,沉重得如同凝滞的空气。终于,那惊涛骇浪般的认知被一点点消化、沉淀。苏晓樯睫羽微颤,缓缓回神。
“这……真是难以置信。”她近乎机械地吐出几个字,那萦绕心头的失恋阴影,此刻早已被眼前更宏大的世界图景撞得粉碎。
短暂的停滞过后,一个崭新而炽热的念头在她心底燃起。她猛地抬首,目光如炬般射向路明非:
“知道这些……真的没关系吗?”她顿了顿,“还是说……这条路对我同样敞开?” 她声音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穿透力,“像你们一样……觉醒黄金瞳的力量……踏入那个战场?”
“理论上…不行。”路明非的声音沉了下去。
“那就是说——你有办法!”苏晓樯身体猛地前倾,目光灼灼。
“我的确没办法让你成为混血种。”路明非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感。
苏晓樯眼底的火光瞬间熄灭,肩膀难以察觉地垮了一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卡塞尔学院的面试已经说明了——她生来便与那瑰丽而危险的世界无缘,如果她不清楚还好,如今路明非已经将那个世界的风采展现在了她的面前,对于她这种骨子里渴求冒险与心跳的灵魂来说,这无疑是沉重的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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