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走了。
书房里,只剩下被撕成两半的计划书,和一室死一样的安静。
黛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脑子里,那句霸道得近乎荒唐的话,还在嗡嗡作响。
“我想要的,是你这个人……”
这个人?
什么意思?
她两世为人,能从贾母一个眼神里,分辨出七分慈爱下的三分算计;能从王熙凤一句玩笑话里,听出背后藏着的刀子。
可她,听不懂水溶的话。
她的大脑,那台可以精准计算人心、预判危机、规划商业版图的机器,在这一刻,彻底停摆了。
这不符合逻辑。
投资,就要回报。
联姻,就要利益。
恩惠,就要偿还。
他什么都不要,却要给她所有。
这算什么?
黛玉的指尖,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缓缓蹲下身,捡起那被撕开的计划书。
她熬了三个通宵的心血,此刻成了两片废纸。
纸张边缘粗糙的毛边,刺得她手指发疼。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巨大的困惑与不安,从心底窜起。
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完全失控的感觉。
水溶。
他不是她的棋子,也不是盟友。
他是一头闯入她棋盘的猛兽,一脚踩碎了她所有的规则和布局,然后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她。
紫鹃端着安神汤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姑娘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手里捏着两片碎纸,那张小脸白得像一张纸。
“姑娘!”
紫鹃吓得魂都快飞了,连忙放下汤碗去扶她。
“这是怎么了?王爷欺负您了?”
黛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只是将那两片纸,死死地攥在手心。
这一夜,潇湘馆的灯,又是一夜未熄。
但这一次,黛玉没有看账册,也没有画图纸。
她就那么坐着,看着窗外的天色,从墨黑,一点点变成鱼肚白。
第二天一早。
潇湘馆的热闹,被一种更具压迫感的气氛取代了。
北静王府的大管家,水溶身边最得力的心腹,那个连六部尚书见着都要客气三分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恭恭敬敬地站在潇湘馆的院子里。
他的身后,跟着四个精壮的护卫,抬着几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箱。
潇湘馆里忙碌的丫鬟婆子们,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纷纷退到廊下,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从未有过的阵仗。
紫鹃脸色发白地跑进屋,话都说不利索了。
“姑、姑娘,王府的管家来了!”
黛玉一夜未睡,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但眼神却清醒得骇人。
她理了理衣衫,走了出去。
“林姑娘,王爷吩咐的。”
王府大管家没有一丝多余的客套,躬身行了一礼,便侧身让开。
护卫上前,打开了那几个木箱。
“啪嗒。”
箱盖打开的瞬间,满院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一个箱子里,不是金银,而是一摞摞厚厚的,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地契和房契。
管家从中拿起最上面的一叠,双手呈上。
“京城西单牌楼,三间铺面,上下三层,连成一体,已全部清空。”
“城郊白云观旁,庄子一座,占地一百二十亩,内有活泉,足够建任何规模的工坊。”
黛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西单牌楼,寸土寸金。
城郊的庄子,更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稀罕物,解决了她最大的场地难题。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冲击,管家已经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箱子里,只有一张薄薄的纸。
但那张纸,却比一箱黄金还要晃眼。
“大通钱庄的银票,五万两,全国通兑,见票即付。”
五万两!
黛玉靠香料辛辛苦苦赚来的所有利润加起来,都不到这个数字的零头。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
管家从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的锦盒,郑重地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玄铁令牌。
令牌上,只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水”字。
“林姑娘,这是王爷的私令。”
管家的语调,变得无比郑重。
“凭此令牌,王府名下,无论南北,所有商队、车马、船只、护卫,您皆可任意调动。”
“所运货物,各地官府,无人敢查。”
“王爷说,您的货,就是王府的货。”
“您的事,就是王府的事。”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这不是投资。
这是赠予。
这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人一步登天的,无法拒绝,也无法偿还的重礼。
这块令牌,比五万两银票,比那些地契,加起来都更重。
它代表的,是北静王府毫无保留的庇护。
是一张通行天下的护身符!
黛玉看着那块令牌,只觉得它烫手得厉害。
她两辈子都在拼命挣脱枷锁,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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