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宣读完毕。
那尖利到刮耳的嗓音,在指挥部内盘旋不散。
王公公捏着那道明黄的丝帛,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刻薄的得意。他那双三角眼在水溶和黛玉沾着血污的脸上来回逡巡,嘴角的弧度越扯越大。
“镇北王,王妃,接旨吧?”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满是看好戏的阴阳怪气。
他身后,几十名飞鱼服禁军手掌齐刷刷按住刀柄,冰冷的杀气混着血腥味,让空气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
“接你娘的旨!”
一声暴喝,炸雷般响起!
北境悍将李虎,一张黑脸涨成猪肝色,双目赤红如血。他“呛啷”一声抽出佩刀,刀锋直指王公公的鼻尖!
“王爷!这狗屁圣旨绝不能接!”
“昏君当道,奸臣弄权!这京城,早就烂透了!”
“咱们反了!”
这一声吼,瞬间点燃了火药桶。
“反了!反了!”
“清君侧!杀监军!”
“他娘的!老子们在前面为国卖命,他们在后面捅刀子!这官不当也罢!”
指挥部内,数十名刚从血战中撤下的北境将领,瞬间红了眼。
身上的血还没干,同袍的尸骨仍未寒,等来的却是朝廷的构陷与问罪!
愤怒!
憋屈!
杀意!
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引爆!数十名百战悍将的杀气汇聚成一道无形的巨浪,压得那群京城禁军脸色惨白,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
水溶的眼中,杀机毕露。
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最纯粹的杀意。
他没有看那些激愤的将领,目光死死锁定王公公那张煞白的脸。
他的手,缓缓握住了刀柄。
“铿——”
长刀一寸寸出鞘,金属摩擦声在嘈杂中,清晰得令人心悸。每一次摩擦,都让房间里的温度骤降一分。
刀锋,直指王公公的眉心。
那股冰冷刺骨的杀意,让王公公浑身的汗毛根根倒竖。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想杀了他!
“水溶!”
王公公脸色惨白如纸,捏着嗓子发出尖利的嘶叫。
“你……你要抗旨造反吗?!”
“你敢动咱家一根汗毛,就是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天下共击之!”
千钧一发。
就在水溶手腕即将发力的瞬间。
一只冰凉,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按住了他握刀的手腕。
是黛玉。
水溶猛地回头。
他看到黛玉那张比雪还要苍白的脸上,没有惊恐,没有绝望,甚至没有愤怒。
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冷静与谋算。
她什么都没说。
只是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眼神,水溶读懂了。
不是屈服。
不是认命。
那是在说:别冲动,还没到掀桌子的时候。信我。
水溶握着刀柄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他胸中的滔天怒火与杀意疯狂翻涌,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尽。
可最终,在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注视下,他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
他松开了刀柄。
长刀归鞘。
“王爷!”
“王妃!”
李虎等将领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他们不明白,到了这个地步,为何还要忍!
王公公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真的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脸上的得意再次浮现。
在所有将领那混杂着不解、失望、愤怒的目光中,黛玉上前一步。
她从王公公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中,平静地接过了那道圣旨。
那道圣旨,此刻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手。
黛玉却拿得稳稳的。
她没有跪。
她就那么站着,当着所有人的面,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被血污和硝烟弄得凌乱的衣袍。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仪式感。
仿佛她接过的,不是一道催命符,而是一份无上的荣耀。
王公公的脸色沉了下来,三角眼眯起:“林氏,见了圣旨,为何不跪?!”
黛玉抬起眼,看向他,轻轻一笑。
那笑容,在沾着血污的苍白小脸上绽放,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
“公公,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更何况,”她扬了扬手中的圣旨,“皇上要的是一个结果,而不是一个姿势。”
“我与王爷若是此刻跪了,交了兵符,北境军心涣散,顷刻间土崩瓦解。外面李琰的数万铁骑长驱直入,别说我们,就是公公您和您带来的禁军弟兄们,怕是也走不出这煤山。”
她看着王公公的眼睛,一字一句。
“李琰的刀,可不认您这身飞鱼服。”
王公公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知道这是事实。他要是现在强行逼迫,外面那群饿狼冲进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他!
“好……好!”
王公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色厉内荏地尖叫:“咱家就给你们这个机会!咱家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在这四面楚歌的绝境里,击退李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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