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养心殿。
皇帝的龙心,像是坐了一趟惊险的过山车。
几日前,他还为林黛玉的死讯而志得意满,以为北境大局已定。
今天,他盯着案头上那份来自草原的加急密报,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
草原,乱了。
因为一个死去的女人,彻底乱了。
那些他从未正眼瞧过的部落,竟敢打出“为女神复仇”的旗号,将他的心腹大患李琰搅得焦头烂额,南侵大梦碎了一地。
皇帝捏着密报,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这叫什么事?
他处心积虑要除掉的女人,死了。
结果她的“死”,却阴差阳错地帮他解决了一个更棘手的麻烦。
这滋味,荒唐,憋闷,五味杂陈。
喜的是,李琰被死死拖在草原,北境的威胁暂时烟消云散。
憋闷的是,这份天大的功劳,竟要记在一个死人头上。
一个他亲手逼死的女人头上。
这让他身为天子的脸面,往哪里搁?
“陛下,此乃天佑我大周,祥瑞之兆啊!”
老臣颤巍巍地出列,满脸谄媚。
“林王妃泉下有知,定会深感欣慰。”
殿下臣子们立刻跟上,阿谀之词如潮水般涌来。
皇帝听着这些话,心里却莫名地空了一块。
他挥手,止住了满殿的嗡鸣。
“林黛玉之死,终究是为国尽忠。”
他沉吟着,帝王的算计在眼底流转。
“朕,不能寒了功臣的心。”
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他的脑海。
当初,给他献上那道“离间计”,建议派王公公去朔州给林黛玉添堵的人,不正是荣国府那个叫贾宝玉的小子吗?
虽然过程曲折,但结果是好的。
林黛玉死了,李琰乱了。
从结果倒推,贾宝玉此计,当记首功!
“来人。”
皇帝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去荣国府,将贾宝玉给朕找来。”
“朕,要重赏!”
他要让天下人看看,为他办事,哪怕只是出一个主意,也能换来泼天富贵。
这既是收买人心,更是向天下宣告——林黛玉之死,他皇帝,才是主导者!
传旨的太监领了命,带着一队禁卫,行色匆匆地赶往荣国府。
然而,当他们抵达那片曾经冠盖满京华的府邸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眼前的荣宁二府,哪还有半分国公府的气派?
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残垣断壁,在春寒中矗立,无声地诉说着一场滔天大火。
空气里,还飘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糊气。
“这荣国府……是遭了祝融?”
领头的太监捏着鼻子,满脸嫌恶。
一个看热闹的百姓凑上来,指着废墟深处:“公公,您找贾宝玉?喏,就在那儿呢。”
太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断壁残垣的深处,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人,正蜷在一个角落里。
他怀里死死抱着一块烧焦的木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眼神呆滞,浑身散发着一股馊臭。
若非那张脸还依稀存着几分俊俏的轮廓,谁也无法将这个疯子,同当年那个名满京城的混世魔王联系起来。
“这……这就是贾宝玉?”
太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硬着头皮上前,清了清嗓子,尖声喊道:
“贾宝玉,接旨!”
那疯子毫无反应,依旧抱着他的木头,痴痴地笑。
禁卫们一拥而上,粗鲁地将他从地上架起。
“大胆疯奴!圣驾当前,还不跪下!”
贾宝玉就这么被强行拖拽着,带进了金碧辉煌的皇宫。
养心殿内,他那副疯癫恶臭的模样,让满朝文武齐齐皱眉。
皇帝强忍不适,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贾宝玉,你献策有功,朕心甚慰。”
皇帝的声音,带着施舍般的恩赐。
“王公公已从朔州传来消息,林黛玉那个妖女,已经病逝。”
“你的计策,成了。”
“朕今日召你来,就是要赏你。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疯子身上。
贾宝玉原本混沌呆滞的眼神,在听到“林黛玉”三个字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波动。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焦点,直直地望向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的大脑,像一台生了锈的笨重机器,艰难地转动着,处理着刚刚听到的那句话。
林妹妹……
死了?
“林妹妹……死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眼神,从呆滞,一点点转为惊恐。
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无法置信的崩溃。
不。
不可能。
他献上计策,只是想让皇帝给林妹妹一点教训。
他只是想让那个背叛他、跟了野男人跑了的林妹妹,知道错,知道后悔,然后哭着跑回来求他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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