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想过,要她死。
那个鲜活的,会哭会笑,会跟他闹小性儿的林妹妹,怎么会死呢?
“不……不是的……”
他拼命摇头,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是我……”
“是我害死了她……”
巨大的悔恨与恐惧,化作最凶猛的野兽,瞬间将他仅存的理智撕得粉碎!
他想起了那一日,在御书房,他是如何添油加醋地构陷林黛玉的“威胁”。
他想起了自己当时那副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
原来,他才是那个亲手将林妹妹推向万丈深渊的刽子手!
“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猛地挣脱禁卫的钳制,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疯了一般冲出了养心殿。
他跑回贾府的废墟。
凭着记忆,跌跌撞撞地找到了大观园里,潇湘馆的旧址。
这里,只剩下一片焦土和几根被烧得漆黑的竹竿。
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在冰冷的废墟上,他跪了一夜。
他的脑海里,一幕幕闪过林妹妹的一颦一笑。
她初进府时,那怯生生的模样。
她恼了他时,那含嗔带怨的眼神。
她葬花时,那清冷孤寂的背影。
每一幕,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在他的心上,一刀一刀地凌迟。
第二天。
天亮了。
贾宝玉从废墟中站了起来。
他回到自己那间同样被烧毁的院子,从一个熏黑的箱底,翻出了一件崭新的,大红色的喜服。
那是他偷偷准备的。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穿着这身喜服,去迎娶他最心爱的林妹妹。
他小心翼翼地换上喜服,整理好衣冠,仿佛要去参加一场最盛大的典礼。
然后,他走到了整片废墟的最高处,一截断裂的屋梁上。
他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
他看着脚下这片承载了他所有青春与荒唐的焦土,脸上竟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将早已备好的桐油,一桶一桶地浇在废墟上,也浇满了自己鲜红的喜服。
风,吹起他大红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口中,喃喃地念着:
“林妹妹,黄泉路上冷……”
“我来陪你了……”
他笑着,将手中的火折子,轻轻丢了下去。
“轰——!”
浇满桐油的废墟,瞬间燃起熊熊烈焰!
火焰,贪婪地吞噬了一切,也吞噬了他那身刺目的红色。
他在烈火中,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他迟来的新娘。
火光映照着他的脸,那笑容,灿烂得如同飞蛾扑火,带着解脱与毁灭的决绝。
这一场盛大的自焚,成了压垮京城贾氏一族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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