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小了些,从倾盆转成连绵的湿冷。
赢子羽拖着疲惫的身体,脚步在积水的石板路上踩出沉闷的回响。离开那座见证了他屈辱与巨变的石桥,永庆坊老旧的灯火在雨幕中晕染开朦胧而破碎的光团。雨水顺着额角凝固的血痂滑落,带来一阵刺痛,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幻。
冷,深入骨髓的冷。衣衫湿透紧贴皮肤,带走本就所剩无几的热量。
饿。胃里空空如也,带着抽搐的隐痛。
痛。膝盖的擦伤,额头的撞伤,还有精神透支后的阵阵针扎似的抽痛。
但这些都无法盖过胸腔里熊熊燃烧的那团火焰——一种混合着毁灭欲、掌控感和新生的、名为“力量”的东西!那幽蓝的面板依旧固执地悬浮在视野里,卡牌库中【东方黑龙(幼年期)】的卡片轮廓清晰可见。之前召唤它的那种巨大消耗和黑龙暴戾撕碎蟾蜍的景象,交替冲击着他的神经,带来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他需要休息,需要恢复,更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消化这一切!
家。
那个破旧却熟悉的铁皮屋,第一次显得如此遥远又如此安全。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踉跄地冲进老城区迷宫般的小巷。污水溅起,打湿裤腿,他也浑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铁锈味混合着湿木头腐朽的气息钻入鼻腔。
到了。
两间用废弃铁皮和木板拼凑起来的棚屋,勉强依附在一栋老居民楼的侧面背风处。屋檐下的角落,堆放着他父亲冒险队淘汰下来的破损装备、生了锈的空煤气罐,散发着颓败的气息。唯一的一扇窗户,玻璃缺了一块角,里面透出昏黄而微弱的灯光。
赢子羽的手刚搭上那扇用角铁加固过的破烂木门——
“嘭!!”
一声闷响,带着某种金属物件砸落在地的刺耳噪音,猛地从屋内传来!
紧接着,是他父亲赢战那低沉压抑、近乎咆哮的怒吼:
“够了!”
赢子羽的动作瞬间僵住,呼吸一滞。那怒火中压抑的无力感和绝望,隔着薄薄的门板清晰可辨。
“妈!妈她在哪儿?!”一个比他稍显稚嫩、却同样充满戾气和怨恨的声音跟着响起,像受伤的小兽在嘶鸣,“凭什么!凭什么她走就一声不吭?!爸你就是个废物!连自己老婆都留不住!!”
是弟弟赢华!
“闭嘴!”赢战的怒吼带着破音的沙哑,“你懂个屁!你妈她……她……”
“她什么?你又想说她是被逼的?林家那些人逼的?那你呢?!你就这么窝囊地看着他们把人带走?!你算什么男人?!”赢华的嘶吼带着哭腔,更多的是怨毒,“你除了窝在这个铁皮罐子里喝闷酒、摆弄这些破铜烂铁等死,你还会干什么?!我告诉你!等我考上武院,等我有了力量,我一定去帝都找他们!我要把妈带回来!”
“你……混账东西!”赢战的声音如同困兽低吼。
里面传来乒乒乓乓东西被推倒的声音,粗重的喘息,还有压抑不住的、男人沉闷的哽咽。那是无声的悲恸和巨大的屈辱混杂在一起的声音。赢子羽太熟悉了。
家?一个用铁皮、绝望和相互伤害搭建的囚笼。
门外的赢子羽,如同被钉在了原地。额角的血水混杂着雨水滑落,渗入嘴角,是冰冷的腥咸。他刚刚在桥上燃烧起来的那团力量之火,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嗤嗤作响,冒出刺骨的白烟。
废物?窝囊?留不住?
苏薇薇轻蔑的话语,父亲压抑的怒吼,弟弟尖锐的指责……在这一刻,跨越空间,奇妙地重合在一起,像无数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他刚刚重建的、脆弱的心脏!
他死死握紧了拳头,指甲再次深深嵌入掌心!比在石桥上更用力!更疯狂!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一家就要承受这些?!
凭什么那个林家就可以高高在上,一声不吭地带走别人的母亲和妻子?!凭什么父亲就要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狗,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凭什么弟弟要将所有怨气都砸在父亲身上?!凭什么他赢子羽就要被苏薇薇像丢垃圾一样抛弃,只因为他穷,因为他“废物”?!
“呵…呵呵…”极致的屈辱、愤怒,混合着刚刚获得的、那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感,在他胸腔里疯狂搅拌、发酵,最终变成一种低沉的、沙哑的、近乎魔性的笑声从喉咙里挤压出来。
力量?没错!他得到了!
但这力量不是用来逃避的!不是用来躲在这个铁皮罐子里自怨自艾的!
这股从灵魂深处炸裂的怨恨和冰冷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贯穿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透支的疲惫和身体的伤痛仿佛被这股前所未有的意志强行镇压下去!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
“吱呀——”
破烂木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屋内,昏黄的灯光下,满地狼藉。
一个掉漆的旧铁水壶歪倒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壶嘴磕扁了一块。赢战,那个曾经在羊城冒险者小圈子里也算条硬汉的壮年男人,此刻正颓然地弓着背坐在一张嘎吱作响的木凳上,双手死死捂着脸,指缝间能看到绷紧的、颤抖的肌肉线条。肩膀微微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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