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把玉镯贴在耳边,那声震动还在,像一根细线从海底往上拉,顺着耳骨爬进颅腔。他没动,赵晓曼也没说话,直播设备还开着,镜头对着空桌,弹幕早已刷完又沉下去。
他把玉镯递回去,赵晓曼接过时指尖碰到了他的掌心,凉的。她低头看镯内壁那道新痕,指甲轻轻刮过,声音确实低了半度,像是琴弦松了一扣。
“不是它自己变的。”她说。
罗令点头。他拉开帆布包,三块残玉安静躺着,青光没再闪。昨夜帛书浮空、影像投射,残玉耗尽了力气,现在连入梦都做不到。他闭眼凝神,指尖压住最大那片,脑中却只有一片灰雾。
“声波能激活帛书,但对玉没用。”他睁开眼,“得换方式。”
赵晓曼把玉镯放进布袋,系紧。她走到窗边,海风还在吹,远处北岭外海的水面平得像铁板。她忽然说:“你试过用井水泡它吗?古陶修复时,不是常用活泉去盐蚀?”
罗令没回答,转身出了实验室。
校舍后院那口古井还在,青石围沿,绳槽磨得发亮。他提桶打水,倒进搪瓷盆,把玉镯放进去。水波晃了几下,玉沉底,纹丝不动。他又从包里取出一块残玉碎片,悬在水面上方。
一秒,两秒,三秒。
没反应。
他试了三次,最后一次把碎片轻轻点进水面。刚触水,碎片猛地一震,像是被弹开,撞在盆壁上发出“当”的一声。赵晓曼伸手去捞,指尖刚碰玉镯,整盆水突然起了一圈波纹,由内向外扩散,像有人在井底敲了下钟。
“不是水的问题。”她说。
罗令盯着玉镯。它沉在盆底,内壁那道新痕正对着光。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密封袋,里面是他昨夜指尖那点血迹。他撕开袋口,用镊子夹出棉签,蘸了点血,轻轻涂在玉镯刻痕上。
血刚沾上去,玉镯“嗡”地一震,整块往上浮了半寸,又落回水底。
“是血。”赵晓曼轻声说。
罗令沉默。他把残玉收好,拎起盆往井边走,把水倒了。他需要更老的水,更活的脉。
井绳垂到底,他打了满满一桶,提上来时手臂发酸。他把玉镯放进新水里,又割破指尖,让一滴血落进去。血在水中散开,像一缕烟。三秒后,玉镯内壁的刻痕微微发烫,他伸手去摸,烫得缩手。
“它在回应。”他说。
赵晓曼拿起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播放一段音频。是她前些天录的李国栋讲课声,老人坐在祠堂前,用方言讲村史:“双玉合则安,分则祸连三代……祖上说,玉裂人亡,血引归位。”
录音放完,她把手机贴在盆边。
玉镯震了一下。
罗令抬头看她。
“我昨晚去找了他孙女。”她说,“她不信直播,但信爷爷的话。她答应,今晚开神龛。”
李国栋病了,高烧不退,躺在老宅里昏睡。神龛在祠堂二楼,钥匙在他孙女手里。村里人开始传,说玉生了怨,谁碰谁倒霉。王二狗巡逻时听见几个老人嘀咕,说当年罗令爹就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才被山洪卷走。
夜里十一点,罗令带着王二狗进了老宅。
他们没走正门,绕到后墙,搭了梯子上二楼。王二狗负责望风,罗令贴在窗边,看神龛位置。木龛嵌在墙里,铜锁扣着,钥匙孔朝下。他记得小时候父亲带他来上香,从没见锁打开过。
凌晨一点,赵晓曼来了。
她手里拿着录音笔,放的是李国栋去年冬天的原声:“……双玉本是一体,一在罗家,一在赵家。八百年前,大巫断骨分玉,血祭封印。谁若强行合玉,必引地脉逆冲。谁若失血认玉,魂归祖庭。”
声音落下,屋里静了几秒。
钥匙从门缝塞进来。
罗令接过,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哒。
他拉开龛门,里面只有一本册子,黄皮黑字,封面上写着《罗氏族谱》。他取出来,翻到最后一页。
纸已发脆,墨迹微晕。上面写着:
“双玉分则灾起,血引则魂现。
玉鸣者,祖灵将归;
玉裂者,血脉将断。
持玉者,非死即疯,唯‘归位’可解。”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血祭之法,以亲族之血,滴于赵氏玉内刻痕,双玉共鸣,梦通先祖。”
罗令盯着那行字,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残玉碎片。他抬头看赵晓曼:“你祖上,是不是也有人说‘疯了’?”
赵晓曼点头:“我外婆的妹妹,三十岁那年,半夜爬到祭坛上唱歌,唱完就跳了井。村里说她中邪。”
罗令合上族谱,塞进怀里。
回到校舍,已是凌晨三点。实验室灯还亮着。他把族谱放在桌上,取出三块残玉,又拿出玉镯。他盯着那道刻痕,深吸一口气,用小刀划破指尖,让血滴下去。
血落下的瞬间,残玉三块同时震颤。
最大那块“嗖”地飞出,直冲他手掌。他想躲,但太快了,玉边锋利,直接刺进掌心,血顺着玉链往下流,滴在玉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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