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操场边缘,罗令的手还搭在青苔上,掌心贴着那条蜿蜒的龙形轨迹。残玉在胸口发烫,不是灼热,而是一种持续的、稳定的温意,像被晒了一夜的石板。他没动,手指顺着青苔的走向缓缓滑动,直到指尖触到一处微微凸起的节点——正是族谱图中标记的“文脉中枢”。
赵晓曼站在他身后,手里抱着刚出生三天的孩子。婴儿安静地睡着,手腕内侧有一块淡青色的胎记,形状不规则,却与残玉边缘的缺口隐隐呼应。
“信号还是断的。”王二狗从村口跑回来,喘着气,“雾太大,基站连不上。直播平台说,除非子时前打通链路,不然十万预约用户都进不来。”
罗令慢慢收回手,站直身子。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山口方向白茫茫一片,连老槐树的影子都吞没了。
“那就定在子时。”他说。
赵晓曼低头看他:“你说什么?”
“不是等他们批准。”罗令转过身,目光扫过操场,“是我们自己定日子。冬至子时,地磁最稳,先民选这个时候祭天,不是迷信,是懂。”
他从脖子上取下残玉,握在掌心闭眼片刻。梦境立刻浮现——不是碎片,是完整的仪式场景:千年前的冬夜,火堆围成环形,人群手拉手站在地脉节点上,头顶星图缓缓旋转,与地上的龙脉完全重合。没有语言,只有吟唱,声波震荡土壤,青苔在歌声中生长。
他睁眼,把残玉重新挂回脖子。
“准备祭坛。”他说,“用铜铃布阵,三十六个,按昨夜的方位再加固一圈。今天不修墙、不补瓦,只做这一件事。”
赵晓曼没再问。她转身朝校舍走,脚步平稳。孩子在她怀里翻了个身,小手无意识地抓了抓她的衣襟。
王二狗愣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说……办VR祭典?可这雾……”
“雾里也能传声。”罗令走向老槐树,“你带人去取竹筒,越老越好。赵老师教过你们古法传音,今天用得上。”
王二狗一拍脑门,拔腿就跑。
两个小时后,操场已变了样。三十六个铜铃按地煞位摆成内外双环,铃口朝天,绳索固定在新立的木桩上。十几个学生在老师带领下,用晾衣绳串起长短不一的空心竹筒,从祭坛中心辐射状延伸出去,末端接入改装过的信号放大器。这是赵晓曼想的办法——把铃音振动转化为低频脉冲,借竹筒共振穿透雾层,再由设备转译为数据流。
“相当于用声音搭桥。”她调试着平板,“只要铃声能传出去,网友就能接进来。”
罗令蹲在铜铃阵中心,将残玉轻轻放在最中间的铃底。玉面刚触到铜面,就泛起一层极淡的青光,转瞬即逝。
他闭眼,调息。
残玉带他进入梦境:星轨缓缓移动,冬至点正对龙首。地底青光涌动,像血液回流。他看见先民点燃火把,围着祭坛行走,脚步踩在特定节奏上,每一步都让地面微震。他们不是在祈求,是在唤醒。
他睁眼,看了眼手表。
“等子时三刻。”他说,“所有人,准备好。”
雾越来越浓。到了下午四点,能见度不足五米。村民开始不安。
“真能行吗?”有人低声问,“万一没人看到呢?”
“我们自己看到就够了。”赵晓曼站在祭坛边,孩子抱在怀里,“祭典不是演给谁看的。是我们自己,重新认一次根。”
天完全黑下来时,雾中开始泛出微光。不是灯光,是铜铃表面凝了一层极薄的水膜,在夜色里反着幽青。
子时前一刻,王二狗拿着木槌站到阵外。
“准备好了。”他声音发紧。
罗令点点头。
三刻钟到。
王二狗举起木槌,敲下第一声。
铃音清越,破雾而出。
第二声,第三声……每一响,地面都微微一颤。竹筒阵列随之共振,发出低沉的嗡鸣。残玉贴在铜铃底部,青光渐盛,像有液体在玉内流动。
第十声后,雾中出现波纹,一圈圈荡开,带着淡金色的光晕。
“信号通了!”一个学生盯着平板尖叫,“直播开了!弹幕进来了!”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字飞速滚动:
“我听见铃声了!”
“这是什么仪式?太震撼了!”
“青山村,我们来了!”
赵晓曼打开麦克风,声音平静:“今天是冬至。我们在这里,举行一场属于土地、星象与先民记忆的祭典。不为对抗,不为证明,只为传承。”
铃声继续。
第二十四声,青苔再次蔓延,沿着地脉节点勾勒出更清晰的纹路。
第三十声,婴儿突然睁眼,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啼哭。
全场一静。
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孩子哭了……会不会……冲了仪式?”一个老人低声说。
罗令立刻走上祭坛,从赵晓曼怀里接过孩子。婴儿还在哭,但眼睛睁着,直直望着夜空。
他低头看孩子手腕上的青斑,又摸了摸胸口的残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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