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刚从胶质膜裂缝里探出,罗令就动了。
他一步横跨到赵晓曼身前,左脚踩实石板,右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骨笛上。那根从密室带出来的骨笛还沾着湿气,指尖触到笛身时,能感觉到微弱的震颤——不是警告,是共鸣。
赵晓曼没退。她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只手上。五指张开,掌心朝上,没有挣扎,也没有攻击的意思。指节处有淤青,虎口裂了口子,血迹干结成暗褐色。这手属于赵崇俨,但动作不像他。
胶质膜又裂开一寸,整条手臂露了出来,悬在半空,不动。
罗令没松手。他盯着那手臂看了两秒,忽然开口:“你碰过碑文?”
那只手猛地一抖,五指蜷缩,随即缓缓张开,掌心翻转,露出一道横贯的划痕——和刚才罗令被青铜简划破的位置一模一样。
罗令松了骨笛,后退半步。
赵晓曼走上前,蹲下身,离那只手不到一尺。她没碰,只是看着。三秒后,她轻声说:“它在传递信息。”
罗令皱眉。
她抬起眼:“划痕的角度,是古越文的‘启’字起笔。他在……写字。”
罗令蹲下来,顺着那道伤痕延伸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掌纹与指根之间,还有几道细微的刻痕,不像是挣扎留下的,更像是刻意划出的轨迹。他从袖口抽出一片薄竹片,轻轻搭在那几道痕迹上。竹片微颤,发出极轻的“嗡”声。
这是音律标记。
赵晓曼立刻反应过来:“他在用身体共振传音。”
她伸手,指尖虚悬在那道主痕上方,慢慢移动。当指腹掠过某个点时,空气里突然响起一声短促的颤音,像是有人在极远处敲了一下铜钟。
两人对视一眼。
赵晓曼低声念出音符序列,罗令在石板上用竹片划出对应符号。七组音,九个点,连成一句残文:
“碑底……有眼。”
话音落,那只手猛地抽回,胶质膜瞬间闭合,恢复如初,仿佛从未裂开过。
罗令站起身,走到石碑前。碑面依旧空白,但当他伸手触碰时,掌心传来一阵温热。他低头看自己的伤痕,血已经止住,可伤口边缘微微发亮,像是渗进了某种光。
他把掌心贴在碑底。
三秒后,碑体震动了一下。
一道细线从底部裂开,缓缓上移,直到中央。裂缝不宽,仅容一指插入。罗令用竹片探进去,触到一个圆形凹槽。他回头看向赵晓曼。
她点头。
罗令将残玉取出,轻轻放入凹槽。
玉一落位,整座祭坛的星图铜线同时亮起,淡金色的光顺着纹路蔓延,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头顶的雾开始下沉,凝成一层薄光,覆在石板表面。那条由光点组成的路径重新浮现,比先前更清晰,两侧的建筑轮廓也更加完整。
但星图停滞了。光路只延伸了十步,便戛然而止。
赵晓曼走近操纵杆位置——那里已空无一物,玉镯脱落后并未回归她腕上,而是悬在半空,绕着残玉缓缓旋转。她抬头看那块圆形石台,两个凹槽都已填满,可碑文仍未显现。
“是不是少了什么?”她问。
罗令盯着石碑,脑海里闪过十年梦境。每一次祭坛启动前,都有片刻死寂。不是故障,是等待。他忽然想起老槐树下的那个雨夜,残玉第一次发烫,梦里大祭司站在碑前,双手交叠,贴于碑心,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记不清词,但记得那个动作。
他转身,握住赵晓曼的手。
她没问,只是反手握紧。
两人并肩走到碑前,同步将掌心贴了上去。
温度骤升。
石碑表面泛起涟漪般的波纹,古越文逐字浮现:
“双玉归位,星门初启。”
光来了。
不是从头顶,也不是从地面,是整块石碑自身发出的。青白色强光瞬间扩散,刺得人睁不开眼。罗令下意识侧头,余光看见赵晓曼的影子被投在星图上,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雾的尽头。
光持续了七息,然后骤然收敛。
碑面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流动的铭文,自上而下缓缓滚动。赵晓曼闭上眼,耳朵微动。她在听——光波有频率,像粉笔在黑板上划动的节奏,快慢交替,带着某种教学板书的韵律。
她嘴唇微启,逐字念出:
“罗月星·人类首个星际殖民地导航碑。”
最后一个字落下,强光彻底熄灭。
星图凝固在空中,变成一座实体投影,悬浮于祭坛中央。蓝绿色星球静静旋转,表面建筑群清晰可见,与青山村的地基完全重合,只是更加庞大,更加完整。
罗令盯着那颗星,没说话。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这是起点的坐标。
赵晓曼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碑面的温热。她忽然发现,那道划痕——原本在赵崇俨掌心的伤痕——现在出现在她自己的右掌,位置一模一样,长度一致,连角度都分毫不差。
她没声张,只是悄悄合拢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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