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银子，沉甸甸地揣在林砚怀中，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既是希望，也是压力。
他没有直接回林府，而是绕道去了西市，找到那家铁匠铺，用几分银子订制了几样小巧但关键的铜制部件——几个更精密的阀门和接口。蒸馏器的密封是持续生产的命脉，必须不断改进。随后，他又去杂货铺补充了一批陶罐、麻绳和用于密封的腻子状材料。
每一文钱的花销，他都精打细算，脑中飞速运转着成本与收益的模型。二两银子看似不少，但在他的蓝图面前，依旧捉襟见肘。
回到听竹苑时，已是下午。小莲早已焦急地等待多时，见到他安然归来，才长长松了口气。当林砚将那锭剩下的银子和一些散碎铜钱放在桌上时，小莲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张成了圆形。
“少……少爷，这……这么多钱？”她这辈子都没亲手摸过整锭的银子。那苏老员外，竟然真的花了二两银子买了那一点点酒？
“这只是开始。”林砚语气平静，但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小莲，我们的动作必须加快了。主母那边，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他立刻开始分派任务：“这些钱，你拿一部分，明天一早，再去刘记酒坊，这次买二十斤……不，三十斤那种劣质米酒。分开、分批去买，不要引起注意。”
“三十斤？”小莲吓了一跳，“少爷，那么多酒，我们……”
“很快就不够用了。”林砚打断她，语气笃定，“另外，再买些精米、白面、肉脯回来。以后，我们不必再克扣自己的伙食。”他看了一眼小莲瘦弱的身板，补充道。
小莲心中一暖，用力点头：“是，少爷！”
“赵叔呢？”林砚问。
“赵叔说去马厩那边转转，看看有没有人留意咱们院子的动静。”
正说着，赵铁鹰魁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门口。他走进来，反手关上院门，脸色带着一丝凝重。
“砚少爷，情况有点不对。”赵铁鹰沉声道，“我回来时，感觉好像有人盯着这院子。虽然藏得隐蔽，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错不了。”
林砚眼神一凛：“是林寿？还是主母派来的其他人？”
“不像。”赵铁鹰摇头，“林寿那小子没这份耐性和本事。盯梢的人，手法很老道，像是……专门干这个的。”
专门干这个的？林砚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是自己售卖“玉冰烧”的动作，引起了某些大人物的注意？不可能，苏修文那边答应保密，而且仅仅二两银子的交易，不至于如此。
唯一的可能，就是府内。王氏母子对他的打压，已经从不屑一顾的欺凌，上升到了有目的的监视？是因为林寿上次吃了瘪，还是他们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
“看来，我们被‘重点关照’了。”林砚冷笑一声。这并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说明，对方开始正视他，哪怕只是视为需要防范的威胁。
“少爷，那怎么办？我们晚上还去城外吗？”小莲担忧地问。
“去，必须去。”林砚斩钉截铁，“但不能再用原来的方式了。赵叔，瓜棚那边，我们还能用几次？”
“暂时应该没问题，那里足够偏僻。但次数多了，难免留下痕迹。”赵铁鹰实话实说。
“我明白。这是权宜之计。”林砚沉吟道，“当务之急，是积累足够的资本，然后找一个完全属于我们自己的、安全的地方。”
他看向赵铁鹰，语气郑重：“赵叔，盯梢的人，能甩掉吗？”
赵铁鹰脸上那道疤微微抽动，露出一丝属于老兵的铁血和自信：“少爷放心，就凭外面那几只三脚猫，只要不是大军围困，带您和小莲姑娘悄无声息地出去，不难。”
“好！那就今晚，亥时（晚上9点）行动。”林砚下定决心，“这次，我们要蒸馏三十斤酒基，必须成功！”
夜幕再次降临。听竹苑早早熄了灯，一片寂静，仿佛主人已经安睡。
亥时初刻，赵铁鹰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少爷，眼线还在，但已经被我引到另一个方向了，我们有半个时辰的空档。”
“走！”
三人依旧是深色衣着，带着准备好的物资。这一次，赵铁鹰没有再用骡车，而是带着他们穿行在狭窄的巷道和僻静的后街，利用他对杭州府地形了如指掌的优势，七拐八绕，彻底摆脱了可能的跟踪，悄然出城。
废弃瓜棚内，火光再起。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组装蒸馏器更加熟练迅速。三十斤劣质米酒被倒入几个大陶甑中，炉火熊熊，锡制的冷凝管在冷水桶中泛着幽光。
工作量倍增，林砚负责核心的火候控制和流程指挥，小莲负责添柴、换冷却水和照看接酒的陶罐，赵铁鹰则守在棚外，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偶尔进来搭把手搬运重物。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蒸汽，辛辣中带着甘醇。看着清澈的“玉冰烧”再次源源不断地流出，注入一个又一个陶罐，小莲的脸上洋溢着疲惫却兴奋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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