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焰焚城的绝对威压之下,瓦兰提斯海军登陆变成了一场武装到牙齿的胜利游行。
海军统帅曼德洛站在旗舰船头,光头在港口燃烧的火光下闪烁着油汗,刀疤因咧开的嘴角而扭曲。
他看着满载士兵、如同嗜血鲨群般的长船,轻而易举地靠上被龙焰撕裂、熔岩尚未冷却的城墙巨大缺口,甚至有些船只直接冲上了港口区被高温熔毁、流淌着暗红铁水的栈桥。
预想中尸横遍野、血流漂橹的抢滩血战并未发生。士兵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高举着绣有咆哮猛虎的战旗,踏着滚烫的、铺满瓦砾和灰烬的焦土,如同不可阻挡的黑色潮水,涌入了这座正在从内部燃烧的巨大牢笼。他们的刀锋雪亮,渴望痛饮敌人的鲜血,此刻却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当瓦兰提斯士兵像梳子一样,从燃烧的港口区和贵族区,逐渐梳理向城市中腹那些相对完好的商业区和平民区时,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诡异感,如同冰冷的海蛇,悄然缠上了每一个军官的心头。
街道上充斥着哭天抢地、盲目奔逃的平民,偶尔也能撞见几股被分割包围、走投无路的雇佣兵小队。
这些佣兵要么在绝望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凶悍,红着眼睛发起自杀式的冲锋,然后迅速被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瓦兰提斯士兵淹没、砍倒;要么在看清局势、意识到自己被彻底抛弃后,眼神空洞地丢下武器,颓然跪倒在污秽的街道上,麻木地等待命运的裁决。他们的抵抗,没有信念,没有荣誉,只有被当作弃子后的不甘、愤怒和彻底的迷茫。
真正让曼德洛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感到心惊的,是那些象征着城市真正权力与财富的殿堂。
官邸、各大贸易巨贾的庭院、掌握实权的贵族议员府邸……那些镶嵌着象牙、宝石,平日里戒备森严、象征着无上地位的大门,此刻大多门户洞开,昂贵的丝绸门帘在夹杂着烟尘的风中凌乱飘荡,如同招魂的幡。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冲进去,迎接他们的往往是死一般的寂静和狼藉:翻倒的华丽家具、散落一地的羊皮纸卷轴、破碎的密尔玻璃器皿、打翻在地凝结成块的昂贵染料,以及少数几个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和巨大恐惧的仆人、老管家或没来得及逃走的舞姬。
堆积如山的香料麻袋散发着浓烈到刺鼻的混合气味,沉重的大理石雕像和包金的笨重家具依然矗立……但那些轻便易携、价值连城的珠宝首饰、成箱的黄金宝石、核心的商业契约、家族传承的信物、珍贵的藏书和手稿……所有能迅速转移的硬通货和权力象征,如同被幽灵席卷一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些华丽的宅邸,只剩下金玉其外的空壳,内在的灵魂早已被抽干。空气中弥漫着龙焰残留的焦臭、香料燃烧后的怪异甜香和废墟的尘土气息,唯独缺少了征服者渴望的、浓烈扑鼻的血腥搏杀的铁锈味。曼德洛骑在战马上,穿过被浓烟笼罩、哭喊声不绝于耳的街道,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心中的不安如同阴影般迅速扩大。这场胜利,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里,透着一种令人憋闷的、巨大的虚无。
里斯的商业代表萨拉西奥·德亚玛塔的官邸——那座矗立在城市最高处、俯瞰全城与海洋的白色巨塔,此刻像一座巨大的墓碑。
当曼德洛亲自率领一队最精锐的瓦兰提斯士兵,用战靴粗暴地踹开那扇镶嵌着象牙和蓝宝石、象征着最高权力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厚重橡木大门时,一股冰冷、空旷、带着焚烧余烬和高级香水残留的死寂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里空旷得可怕,只有士兵们沉重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在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板上空洞地回响,如同踏入了一座被遗忘的陵墓。奢华的密尔地毯被随意践踏翻卷,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昂贵的提花窗帘被涌入的海风吹得如同招魂的幡旗般狂乱舞动。
这里没有抵抗,也没有尸体,甚至没有一个活着的、能回答问题的活口。
权力,仿佛从未在此驻留。
曼德洛阴沉着脸,像一头嗅到猎物却扑空的黑熊,带着压抑的怒火直奔顶层那间以守卫森严着称的密室。厚重的精铁门锁早已被暴力破坏,扭曲变形地挂在门框上。
推开门,一股更浓烈的羊皮纸焚烧后的焦糊味混合着某种名贵香料残留的甜腻气息,令人作呕地弥漫在空气中。室内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扫过。
昂贵的密尔地毯被大片大片的墨迹污损,一张巨大的、描绘着狭海至玉海航线的珍贵海图被从中粗暴地撕裂,散落在地。镶嵌着黄金的文件柜抽屉被全部拉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柜脚旁散落着一些未能完全烧尽的羊皮纸残片,微弱的火星还在灰白色的余烬中苟延残喘般地明灭,散发着最后的青烟。
一名眼神锐利的老兵,在倾倒的墨水瓶和一堆打碎的瓷器碎片下,抽出了一张侥幸逃脱了火舌、被墨汁浸染了大半却依旧能辨认的完整信笺。纸张的质地异常考究,边缘用金线勾勒出德亚玛塔家族独特的螺旋海马纹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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