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城的冬雪终于有了消停的迹象,但空气中弥漫的寒意却比往日更加刺骨。这不是天气的缘故,而是一种无形压力的凝聚。将军府议事厅内,炭火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在众多将领谋士眉宇间的凝重。
吕布端坐于主位,身披玄色大氅,目光如炬,缓缓扫过厅内众人。左手边是以高顺、张辽为首的一干武将,魏续、郝萌、曹性、成廉等并州旧部赫然在列,新近投效的张合亦在其中,个个甲胄森然,杀气未敛。右手边则是以陈宫、陈杉为核心的文士谋臣,李肃、枣祗等人亦正襟危坐,人人面色沉静,眼神中却闪烁着思虑的光芒。
厅堂中央,一幅巨大的牛皮地图铺展在地上,上面粗略勾勒着大汉十三州的疆域,尤以北方、中原地区最为详细,山川河流、州郡城池乃至各方势力范围,皆以不同颜色的朱砂墨笔标注,清晰却又令人窒息。
“诸位,”吕布开口,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打破了厅内的沉寂,“兖州初定,然天下板荡,群狼环伺。今日召诸位前来,便是要议一议,我并州军,下一步该当何去何从?”
他目光首先投向陈宫:“公台,你素来洞察局势,且为诸位剖析一番。”
陈宫起身,走到地图前,执起一根细木棍,指向河北:“北面,袁绍。”木棍重点在“邺”字上顿了顿,“此公新破公孙瓒于界桥,虽未竟全功,然其势大涨,尽收河北精锐,已露鲸吞四州之志。其人向来视主公为心腹之患,此前黎阳屯兵、粮饷刁难,敌意已彰。如今其北方压力稍减,下一步,必是南顾。此为我等第一大患,不得不防。”
木棍继而南移,点向兖州东部几座孤城:“东面,曹操。”陈宫语气转冷,“虽遭我重创,困守鄄城、范县、东阿三地,如同瓮中之鳖。然此獠奸诈隐忍,更有荀彧、程昱等辅佐,于残垣断壁间仍能凝聚人心,不可小觑。蝗灾渐退,若让其缓过气来,必如毒蛇反噬。此乃肘腋之患,须尽早铲除。”
木棍再次移动,划过长江:“南面,局势纷杂。荆州刘表,坐拥坚城强兵,却无进取之心,意在保境自守,然其若北向,则堪忧。徐州,陶谦老迈多病,其地富庶,更为北上南下之要冲,今刘备虽暂居其下,然此人……”陈宫略作沉吟,“素有雄志,又有关张万人敌辅佐,若得徐州,恐非池中之物。近日探报,袁术于淮南蠢蠢欲动,对徐州亦垂涎三尺。南方诸雄,虽暂未与我直接为敌,然变数极大,需严密监视,且要防其与曹操、袁绍勾结。”
最后,木棍西指,落于司隶一带:“西面,关中。李傕、郭汜二贼祸乱长安,互相攻伐,民不聊生,天子蒙尘。此虽乱局,却亦暗藏机遇。若能西进迎奉天子,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占尽大义名分。然则,西进之路必遭二贼阻挠,且恐袁绍、曹操趁虚而入。机遇与风险并存。”
陈宫分析完毕,退回座位。厅内一片寂静,唯有炭火燃烧之声。众人皆深知,如今并州军虽据有兖州大部、并州及河内,看似强盛,实则处于四战之地,强敌环伺,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末将以为!”性急的魏续率先出声,抱拳道,“当先集中兵力,趁曹操病,要他命!一举荡平鄄城,灭了曹阿瞒!永绝后患!届时再全力北向,与那袁本初一决高下!”
“不然!”高顺立即反驳,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曹操虽困,然鄄城、东阿三城互为首尾,荀彧、程昱、夏侯惇等皆非庸才,急切间难以攻下。若我军久攻不下,师老兵疲之际,袁绍大军南下,如之奈何?届时腹背受敌,危矣!当先北拒袁绍,稳住阵脚,再图曹操。”
“高将军所言甚是!”张辽接口道,他更侧重全局,“袁绍势大,乃心腹之患。且并州、河内乃我军根基,绝不容有失。当务之急,应加强北线防务,增派兵马粮草于黎阳、延津等黄河渡口,深沟高垒,以防袁绍突袭。同时,遣一能言善辩之士,西联马腾、韩遂。彼等久居西凉,与李傕、郭汜素有仇怨,且贪慕朝廷官爵。若许以好处,令其出兵袭扰关中,即便不能竟全功,亦可牵制二贼,使其无暇东顾,或能为将来西进铺路。”
李肃闻言,眼中一亮,立刻起身:“主公,文远将军此策甚妙!肃愿请命,出使凉州,必说动马、韩二将军,共击国贼!”他对于游说之事向来热衷且自信。
谋士陈杉此时缓缓开口:“北防袁绍,西联马韩,确是稳妥之策。然则,南方亦不可不虑。刘备,人中之龙也,虽暂寄人篱下,其志不小。当遣使结好,至少令其暂保中立,勿要与曹操或袁术联合。甚至可许以微利,诱其牵制袁术。至于袁术……”陈杉面露不屑,“冢中枯骨,骄奢淫逸,非成事之主,然其势尤在,暂可虚与委蛇,勿要刺激,待我稳定北方,再图淮南不迟。”
众将谋士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各有侧重,但核心无非是先北后南,还是先东后西,或是如何利用各方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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